顾远放下刀子,说:“只是觉得陈家很有意思。自己亲爹被杀,却放着亲爹的尸体不管,争议了一个晚上怎么处置凶手。到了早上,又让凶手投案自首。他们就不怕你跑了吗?”“我这条命是陈家的,能跑到哪里去?”“那敢问,如果不投案自首,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你?”“不知道。”问完后,不再问。顾远道:“陶可钦,我去一趟陈家确认案子,今日审讯到此为止。”说完,暂时把陶可钦押解看守室,等到证据确凿,才能把人送去会审公廨审判。把杀人凶器包好,顾远带康一臣去找车素薇一起去陈家。三人前往陈家的路上,康一臣好奇问道:“远哥,陶可钦不是认罪了吗?为什么不把人送去监狱?”顾远悠悠回道:“她撒了谎。”康一臣惊讶:“什么?”他怎么一点也没听出来。顾远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经常杀人的恶徒,才会做到面不改色收割别人的性命。而第一次杀人的人,必然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而陶可钦,明明是第一次杀人,却太过冷静。哪怕是视死如归,把生命置之度外的人,也会露出那么一点破绽。比如眼神空洞涣散,或面如死灰,又或语气平静中带着绝望之类。可她没有,她看起来更像是没有杀过人一样。而且,陈家为何过了一个晚上才让她前来投案自首?这一点,不觉得奇怪吗?总觉得这里面暗藏着什么秘密。”康一臣不禁佩服道:“远哥真是厉害,就凭这么一点,便能想到这么多。”顾远轻声笑道:“人的语言、表情中暗藏的信息多到无法想象。只要思考,就能发现话里的真假。而且,要警惕,不要随随便便被人的语言牵着鼻子走。”车素薇心中不禁赞叹,这世上怕是没有能难得住他的案子。陈家在卢家湾鲁班路,很好找,离捕房不远。按陶可钦给的地址,很快,他们站在一座大宅子前。此刻,宅子里正请人挂丧葬用的白绫。顾远三人进门,有个女人注意到他们,便上前问道:“三位是?”顾远回道:“中央捕房的探长顾远,今早有人投案自首,所以来记口供和查尸。”女人客气有礼:“原来是捕房的探长。我是陈家大媳妇,大少奶奶柳如烟。”“劳烦大少奶奶带我们去看尸体。”“好,三位跟我来。”陈家老爷的尸体摆在宅院前堂,因突然被杀,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对此,陈家人拿了一席席子铺在地上,把人放上去,再盖上盖尸布。前堂里,除了正在守尸的陈家人,便是前来布置办丧灵堂的人。顾远三人进入,他的目光一一掠过陈家人的脸。让他感到有意思的是,这陈家人,虽然哭红了眼睛,脸上却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似乎这些人对陈老爷去世的事情,完全不在意。陈家十几口人,大少爷陈庆生除了正房柳如烟外,还有三门姨太,及一个叫作陈袅袅的十二岁的胖儿子。陈家二少爷陈庆书,也就是杀人凶手陶可钦的丈夫,这人不在家,他从昨天出门处理米铺生意便一直未归。三少爷陈庆达,妻子赵意吟,女儿陈晓晓。四少爷陈庆可,妻子吕荷,无儿女。双方做了一番介绍。自车素薇进门,陈大少便直勾勾地看着她。陈大少眼睛浮肿,身上酒气浓重,一看就是个纵情酒色的男人。车素薇被他看得直皱眉头。顾远走到尸体旁揭开盖尸布,一个头发半白的老爷子露了出来。陈老爷身上衣服被换掉了,胸口上的伤口,也被陈家人清理包扎。顾远一扯,扯掉缠在胸口的布,后胸口上的几道伤口露了出来。车素薇戴上手套检查了胸膛上的六处伤口,顾远拿出匕首,车素薇接过看了看,道:“这六道伤口,只有两道伤口是这把刀捅伤的。”然后,指出两道被刀刺中的伤口。脑海深处的线条,毫无秩序地勾在一起缠成团。顾远指着另外四道伤口,问:“那这四道伤口,是何利器所伤?”车素薇把匕首交还到他手中,认真检查。她伸出手指一量,说:“这看起来不像是刀子所伤。这四道伤口比刀子刺中的伤口更粗,至于是什么所伤,或许解剖尸检能找到答案。而且,你看,这两道刀子造成的伤口皆避开了要害,而那四道粗伤,却一一刺中要害。”这么说来,凶器有两个,陶可钦说她用这把刀杀人,那人便极有可能不是她杀的。同时,也在暗示着此案还有另外一个凶手。而另一把凶器或许还在陈家,又或许被处理掉了。那么,陶可钦在替谁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