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姬远尘竟然没再反驳,像是生生被这话噎住了一般,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后便偏过头不再理会。鹿辞三人实在是被这话中有话的字字句句和两人诡异的态度绕得有些头晕,忍不住催问道:“师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鹊近仙终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他们三人,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道:“得,最后还是什么都得我来解释。”说罢,他沉默地思忖了一番该从何处说起,许久后才再度开口道:“上古之时,将邪气镇压于秘境的先祖并非只有一人。”鹊近仙当年留在壁画上的记忆中便已讲述了人间先祖铸造灵器用以镇压邪气的过往,只是那段记忆中并未提及,当初这一壮举并非是一位先祖独立为之,而是由三位先祖共同完成——守灵人先祖羲尧,姬家先祖姬英和商家先祖商乾。彼时,镇压邪气的想法最早是由羲尧提出,而这想法恰与另外两位先祖所愿不谋而合,故三位先祖便一同谋划,最终做出了“聚灵化器”的决定——将世间灵气聚拢,铸造灵器将邪气镇压。然而灵气与邪气相同,想要聚拢就需有物贮藏,先祖羲尧镇压邪气的决心尤为笃定,毫不犹豫地决定献出自己的灵门以贮灵气,并甘愿在灵气聚拢后以身投炉,以自己的血肉为灵器铸形。姬英与商乾感念其大义,但也明白光是如此还不足矣,因为灵气与邪气都非死物,即便一方形成封印暂时将另一方压制,也会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松动衰弱,直至封印彻底崩坏。所以,他们所能做的恐怕只是造就一个,而往后千年万载的岁月中不断反复的过程还需后继有人。为此,羲尧毅然决定放弃转生,将自己的魂元一分为二化作两枚魂胚藏于灵器之中,令它们每逢封印即将崩坏之时便有其一化形成人,肩负起将邪气重新镇压的责任,身死后再度魂归灵器成为魂胚,如此交替往复。而姬英与商乾则承诺世世代代相助羲尧魂胚所化之人,倾尽全力助其将邪气寻回。于是,三位先祖以血脉为誓结下永生之契,约定三人的后裔将在往后每一次邪气崩散时各司其职:羲尧一脉负责“守灵”,以灵门化器收回邪气,并在镇压后驻守封印。姬英一脉负责“寻邪”,以接近邪气便会发生变化的发色与眸色寻找被邪气侵入之人。商乾一脉负责“示灾”,以预知之力将预见的灾祸告知身负邪气之人,并以此劝诫他们开启灵门献出邪气。永生之契在三条血脉间缠上了一道永远无法割裂的隐线,令他们永结同盟,永远无法自相残杀,并赋予了三脉后人不同于常人的生命运转——守灵人一脉的生命会在修复封印后凝滞,待到八千年后新一任守灵人出现时恢复流转,而其他两脉的生命则会在筋骨体肤皆达巅峰时凝滞,待到诞下子嗣后开始衰老。因着永生之契结下的那道隐线,往后三脉后人哪怕分处天涯海角,也会在邪气崩散之时因各种机缘巧合相会,并完成各自的使命。八千年前,携四方灵器前往人间大陆的鹊近仙正是因这样的机缘巧合与姬远尘和商家后人商河相遇。三脉各秉祖训,皆是对自己的使命心知肚明,故相遇后也都未显得有多意外,只是如无数先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各司其职以图将邪气重新镇压。然而,就在他们收回邪气的过程中,商河逐渐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了动摇——劝说世人开启灵门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容易,哪怕明知邪寿将会带来怎样的灾祸,大多人却依然不愿放弃这平白多出的“寿命”。这其实正是四方灵器另一作用所在,当遇见不愿放弃邪寿之人时,以灵器施法为其偿愿,换其交付邪寿。这样的交换自初代时起便延续至今,说得上是祖辈惯例,但是在商河看来,这根本就是一种懦弱的退让,不仅憋屈无比还毫无意义。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不断蔓延,令他对灵器偿愿的做法越来越抵触,甚至不止一次因此与鹊近仙二人产生分歧——他认为那些不愿交付邪寿之人不配被拯救,理应让他们自食恶果,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鹊近仙二人只想稳妥地完成先祖交付的使命,将邪气尽快封印,自然没有理会他这仿若意气之争的提议,然而商河对此却越来越偏执,在数次拦阻他们施法无果后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从此与他二人分道扬镳。“我徒承‘示灾’之责,然世人知灾而不避,见利而起意,你们既愿妥协,又何必我再枉费唇舌劝之,一概以利相诱便是。从今往后我商家一脉再不会参与此事,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