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是累了,可到此处歇歇。”书生引着程令雪往凉亭中去,唤书僮泡来热茶,打开点心,邀她一道享用。
程令雪拒绝了。
“不了。点心是给周夫子的,我还要分去一些……也太无礼了。”
她做的点心,她心里没数么?
她很自然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对面的书生竟很动容:“此茶粗劣苦涩,不及贵府,难得姑娘不嫌。”
程令雪端点是矜持的闺秀风范:“我其实饮惯了这些茶,何况周夫子腹有诗书气自华,让我更觉这茶风雅。”
说罢看向那些点心,带了几分含蓄的期待:“我……我手艺不好,这些点心,恐怕配不上您的茶。”
书生这才想起点心,打开食盒拈起一块,珍而重之地咬了一口,舒展的眉头紧蹙,面色顿时煞白几分。
程令雪忙凑近,紧张道:“周夫子,怎么了?是我做得不好吃么……”
书生虽样貌不出众,但睫羽生得浓密纤长,眸光亦格外干净。
他以这干净目光深深地看她。
在程令雪察觉前,他又垂目看向手中糕点,莞尔一笑:“不,好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糕点之人的心意,在下实在……深感动容。”
他不免怀疑她是故意的。
一个人至少,不会,也不应该,把糕点做出如此离奇的味道。
让人食之如同服下封喉之毒。
忍着嗓子眼又苦又辣的滋味,书生赞道:“味道,很独特。”
程令雪舒了口气,捏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那就好,我也是第一次给人送糕点,周公子若喜欢就多吃点。”
书生留意到她的称谓从敬而远之的“周夫子”很自然地变成了“周公子”,即便喉间被这销魂夺命的糕点折磨得难受,仍一口一口,斯文地吃下。
犹不放心,他试探道:“姑娘仙姿玉质,武功高强,友人和钦慕者想必如数不胜数,竟是初次给旁人送糕点?”
程令雪怔了怔,似乎是心虚不想让他知道,目光闪烁着道:“我没什么朋友,钦慕的人……算有过,但也不是真心的,不像周公子平易近人。”
她对过去的避而不谈让书生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放心——看来她并未察觉他身份,否则就不会只是避而不谈,而是冷嘲热讽了。他无言咽下糕点。
手稍顿,又轻颤着伸向食盒。
约莫一刻钟后。
程令雪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盒,杏眸褪去淡淡的疏离,漾起亮晶晶的微芒:“阿娘说我的手艺‘尚可’,没想到你竟这样喜欢,那……我下次还给你做!”
闻言,书生咳了下。
他端起茶杯,忍着不适应将这劣质的茶水一饮而尽,本就低沉的嗓音更沙哑了:“七七姑娘有心……”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然而抬眸对上那双干净如琉璃的眸子,书生打消这个猜测。
应该不会。
她看他时,眸光很是干净。
是毫不设防的目光。
这日程令雪竟在书院待了一日,周夫子给学生授课时,她便在书院里四处闲逛,还不时踮脚望向书斋的方向。
俨然情窦初开的少女。
远处的小山上,树枝掩映的凉亭中,书生看着远处的少女,目光不再似面对她时那般斯文克制,灼灼如暗夜星河。
似要把她吞吃入腹。
一旁的护卫欣喜道:“令雪姑娘待您越发亲近,连糕点都亲手做了。”
“咳、咳……”听到糕点两个字,书生猛地咳起来,眉头紧蹙的深川中盛着痛苦。他皱着眉捂住脖子,手背甚至有青筋浮动,隐忍道:“亭松你若是还忠于我……就别提那盒糕点。”
亭松忙肃神,勉强憋住笑。
“是属下多嘴。”
公子为哄好姑娘家真是豁了出去,不仅要易容,还身兼数职,百忙中抽空当楚小公子的夫子、接近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