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黎珀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他厌恶污沙会,想毁掉这里,可是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污沙会外,似乎没有地方能容纳他。
如果污沙会赢了,他也许会活下来,然后成为一辈子的傀儡。可要是污沙会输了,S区赢了,那他将根本不会有活下来的权利。
黎珀脚踝浸在水里,浑身上下一片冰冷。他穿得少,整具身体都被冰凉刺骨的河水浸透到麻木。可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觉得冷。
他在思索,如果他死了,未来会去哪里?
人会有下辈子吗?他会穿回去吗?
要是穿回去了,他这辈子还能遇见像江誉那样的人吗?
他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片伫立在风中地、光秃秃地树。那片交火声好像隔得很远,又像近在耳边。黎珀沉默地听着,慢慢地,他闭上了眼。
只是片刻,空气中忽然多了一抹无形而又沉闷的力道,下一秒,河水里涌动着的密密麻麻的棍状物忽然爆开了。
像气球被撑到极限那样,“轰——”一声炸开了。
顷刻间,浊色的血水里爆出了一朵接一朵的血花,那股腥臭又难闻的气味也彻底挣脱了禁锢,一时间,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这股令人反胃的味道。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巴尔克盯着黎珀,开口道,“污沙会不需要背叛者,即便是你也一样。”
闻言,黎珀睁开了眼。他淡淡地注视着巴尔克,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污沙会也配?”
下一秒,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去。
腥臭的河水迸溅出水花,如头发般密密麻麻的污染物被狠狠踩在脚下,黎珀欺身上前,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动到巴尔克身后,极为迅速地举起了手里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抵上额头,要是一般人早就露出胆怯的表情了,可巴尔克没有。他眼都没眨一下,连身子都没转,只抬起手,飞速往后伸。
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他无比精准地扼住了黎珀的手腕,随后一用力,重重一拧!
“嘎吱——”
一股清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听见这道声音的一瞬间,巴尔克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的神情。可紧接着,他浑身上下僵住了。
冰凉的冷意在耳后蔓延,忽然,一簇白灰相间的东西掉了下来,他低头一看,是一撮头发。
一撮他自己的头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黎珀缓缓垂下右手,盯着巴尔克脑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巴尔克先生,你应该也是实验体吧?”
话音落下,巴尔克脊背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满脸都是阴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黎珀无所谓地抬了抬眼,“你是实验体,可惜不是成功的那个。”
没错,黎珀此举并不是要攻击巴尔克,而是为了验证某一件事。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好像一直拿捏着巴尔克一个把柄,但具体是什么,黎珀不清楚,这段记忆被掩埋的太深了。
和其他实验员一样,巴尔克对污染物是免疫的,在黑色沙漏纹身的作用下,污染物会把它们视作“同类”。据黎珀观察,其他的实验员耳后都有黑色沙漏纹身,可他唯独没看见巴尔克耳后的那个,而刚刚这一冒险的举动,也是为了验证他心中那个猜想。
像巴尔克这样谨慎的人,身上是不会烙下别人的标记的,可如果没有,他怎样免疫污染物?答案很清楚:他的血液本身就可以和污染物的基因融合。
黎珀不觉得巴尔克是被动的,他猜测对方应该是看见了他这一例实验体的成功,想亲自复刻一个自己——可惜,没人都有原主那样的好运气。
他失败了,他无法真正和污染物融合,也无法真正地获得污染物的能力,这点虽然只是黎珀的猜想,可某一点却可以帮黎珀证实它。
那就是中心实验基地五层的菌丝。
巴尔克对权势的痴迷已经到了着魔的地步,如果他本身的血液可以为菌丝提供足够的营养,从而孵化出孢子,那他就绝对不会再叫原主回来。原主手上抓着他的把柄,黎珀想,他应该一开始就想让原主死在S区,但岂料那么多人的血肉也无法催化孢子,他只能再将原主招回来。
可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难道巴尔克没有弱点吗?
黎珀一边分心盯着巴尔克的一举一动,一边飞速地思索了起来。他现在手里只有一把匕首,一把手枪,还都不是精神力武器,打在污染物身上的效果微乎其微,就像刚刚子弹打在巴尔克身上,却没对他造成影响一样。
如果黎珀没猜错,巴尔克也不是个alpha,信息素对他而言作用不大……
忽然,黎珀想到了什么,眼睛缓缓睁大了。
既然如此,那用在污染物身上的精神力,是不是也对巴尔克有效?
一想到这,黎珀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几次释放出精神力时,巴尔克的表现。
曾经被他忽视了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放映,黎珀沉默地思考着,眼睛渐渐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