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来到了沈明修和叙南星小院里,那边的庄家双生子看见老娘过来了,也不在一边躲藏了,跟在几人身后也走了出来。
只是这阵仗有些吓到了三姨娘,她一抬头就看见好些人,还以为自己在这里冲撞了王府的客人,忙站了起来:“大夫人,这是……”
“娘亲!”叙南星先松开了老夫人的手,快步跑到了三姨娘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耳语几句,短短几句话让三姨娘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叙南星也知道这件事来得太过于突然,她一时之间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只能先扶着她坐下。
庄家兄弟看着被拐走二十几年,终于失而复得的妹妹,也都红了眼睛,却还是耐心地等着叙南星给她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之后才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道:“你当年走丢时年纪还小,记不得也是正常的,现如今你是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一步一步帮你回想起来。”
“……我当年该叫什么名字?”三姨娘喃喃道,她看看眼前对她而言陌生人一般,眉眼间却的确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双生子,又抬头看向桌子对面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的老人。
她从有记忆起就已经在青楼了,从干杂活的小童做起,后来得了机会便到了花魁身边伺候,再后来花魁找到了对她不算好却能给她一生安稳的有钱人,三姨娘就成了花魁——她有一副好嗓子,也从前任花魁那里习得了琴棋书画,即便她不卖身,也依然有大把的银子送到手上。
直到她遇见叙远,才终于被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男人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却被他怀疑十几年。
叙南星捏捏娘亲的肩膀,想起他无意间从庄茂言和沈明修之间听来的那些消息,本该是大家闺秀,顺风顺水的人生,被人牙子随手一牵,便成了另一副模样。
人前强撑笑脸只为生计和保全自身,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身世。
哪怕是一个属于她的故事。
“兰心,庄兰心。”大伯道,“儿时娘亲总是唤你兰儿,你还记得吗?”
三姨娘摇摇头,却是从领口扯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小玉佩来,叙南星也曾见过这个刻着粗糙纹路的玉佩,本以为是戴在身上时间长了,他便没有问过三姨娘。
“听青楼里的龟公说,我被带到虞州城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去卖钱,他们也只当我是流浪儿,命不好才被抓了来。”三姨娘将玉佩解下来,放在石桌上,轻声道,“可我手里只紧紧抓着这个不肯放,我便从小戴在身上,没有离开过。”
因为总想着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小东西也能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给她带来一些命运交织的惊喜。
可后来惊喜一直没有等到,小东西却成了她刻在生命里的习惯。事实证明,不是命中没有,而是时候未到。
“……这是小时候你爹给你们兄妹三人做的。”说话的是一直在旁边默默擦眼泪的老夫人,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就听她继续道:“你爹只会读书,手不巧,废了那么些时日也才刻出个半成品,可你们三个都喜欢,便分了一人一个。”
二伯点点头,从自己脖子上也扯出来一截红绳,绳子末端坠着的正是和三姨娘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爹你的玉佩在我这里。”庄茂言见状也忙将自己脖颈上的玉佩取了下来,与那两枚放在一起,除了不同的磨损程度,正是如出一辙的模样。
“不会出错的。”老夫人起身颤抖着手将三姨娘搂进怀里,时隔二十几年,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女儿。
那边一家五口都忙着抹眼泪,叙南星却是默默退到了屋后,一直等在这边的沈明修瞧见他悄悄摸摸过来,笑着搂住他的腰,低声道:“不去陪着?”
“那边现在不需要我。”叙南星半贴在他身上,同他一起远远地看着那边重聚的场面,“命运弄人,幸好有个圆满的结局。”
真好呀。
这边他才刚刚松了口气,那边就有门房小心翼翼过来传报:“王爷,叙小公子,门口有人找。”
“谁?”家中仆人早就习惯了看他们二人黏在一起,叙南星只是微微站直了身子,并没有松开沈明修。
门房瞥了一眼院子里,知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但门口的人他偏生也惹不起,只好道:“是叙家来的人,说是三姨娘偷拿了他们的东西,要让她交回去。”
叙南星手一紧,朝着院中看过去,正好和正在四处张望的庄茂言对上视线,后者一愣,知道这边有事儿,一时半会儿又不好走开,这副模样又落入了庄父眼中:“你东张西望做什么?”
庄茂言谁都不怕,就怕他爹,闻言也只好指指那边,小声道:“看样子是有人找麻烦……对了,这是个机会呀。”
庄父皱起眉头:“什么机会?”
“你在外甥面前表现的机会啊。”庄茂言大着胆子用手肘戳了一下爹爹,“快去快去。”
庄父摸摸下巴,觉得甚是有道理。
叙南星看见那边盯着自己看的两父子,忙拽了一下沈明修的袖子:“夫君夫君,那边两个人看起来好奇怪。”
为什么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
三姨娘和老夫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天,总算是被大夫人送回房间去休息了,两人走路也要牵着手,老夫人生怕再把她弄丢了。
而另一边,两个个男人聚在一起正在听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叙南星将所谓的“麻烦”解释清楚,沈明修坐在一边只能无奈地陪着。
“都和离这么久了,才想起来丢了东西?”二伯听着妹妹这些年过的苦日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庄父面上看起来比他淡定一些——可叙南星看了一眼他握得咔吧咔吧响的拳头,觉着他可能比二伯还要不淡定。
二伯抱着手,看向还等在一边的门房:“来的是什么人?”
门房忙道:“是叙府的大管家,还说是如果打算坐视不管,就要将叙老爷和叙夫人叫来。”
“让他现在去叫。”大伯斩钉截铁道,“叫不来我就上门去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