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把他们带到京城。”龚自顺收回视线,低声说道。“我让陆行和你一起去。”谢病春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沙哑。龚自顺一惊,连连摆手:“不用,你如今情况也凶险,他是保护你的,我到时雇佣镖局即可。”“见血的买卖,又是去往西南,没有镖局愿意接。”谢病春似乎侧首去看他,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冷沁沁的冷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龚自顺咬牙说道。“可这会来不及。”角落的身影微微一动,他走路极轻,就像一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便走到龚自顺面前。“陆行原是西南军虎贲将军陆明忠独子,当年陆明忠因宁王案触怒谢言开,后拒不认罪,被满门抄斩,陆行因为忠仆用自己的孩子替他一命,这才活了下来。”龚自顺一惊。“他自小就是野猴子,你带他去西南,一路上也方便,且他武功高强,你有谋,他又勇,保护那群百姓并无难度,最重要的是你,不需要提防他。”谢病春的声音朦胧着夜色,便极具诱惑力。龚自顺沉默。“你自小就能言,骗起人来一点破绽也没有,我猜不透你想的,却也不想让你为难,而且你已经这么打算,我便是再拒绝,明日陆行说不定就成了镖师。”他无奈说着。谢病春并未说话。“这么多年当真是一点也没变。”他轻声感慨着。夜色朦胧,声带怀念。————子时刑部,看似悄无一人,仔细看去,各个角落里却都是站满了人。谢病春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刚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安静停着的马车。那是一辆格外简单的青布马车。马车边上站着陆行,正靠在车辕上,和带着斗笠的人说着话。“刑部早有人归化掌印了,不会有人知道的。”“东厂的锦衣卫最是废物了,扯扯头花还可以,哪里比得上我手下的锦衣卫。”“娘娘这般出门,万岁知道吗?”“不是说掌印还没出来吗。”“啥意思啊,你看我后面干嘛……”陆行摸着脑袋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灯火阑珊处的人。明月高悬,衣摆沾漉。“掌印。”他脸上笑容一顿,立马规矩站好。谢病春披着大红色的薄披风静静垂落在两侧,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阴暗,披风上的花纹暗色流光,沉默而华丽。他的目光落在青布马车上,漆黑的眸光喊着氤氲的光,如轻月笼云,霜白清冷。“回西厂。”他眉眼低垂,轻声说道。陆行一怔,下意识扭头去看英景。英景眉心紧皱,欲言又止。陆行刚准备说话,却见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脸上,顿时后脖汗毛四起,对着英景连连摇头,按剑快步朝着谢病春跑去。谢病春神色冷淡疏离,连带着大红色都多了份月涌江流的肃杀冷色。陆行硬着头皮,喃喃喊了一声:“是娘娘。”谢病春收回视线,他想要去摸指尖的银戒,却又破了一个空,手指便不由蜷缩起来。“谢病春,你打算躲我到何时。”两人沉默转身离开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愤怒的质问声。“娘娘发了两天高烧,今日一退烧便出宫了,等掌印到现在。”陆行连忙说道,“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刚刚还在马车内小憩呢。”谢病春眉心蹙起:“为何没人……”“娘娘!”背后传来英景着急的声音。谢病春连忙转身,就看到穿着青色衣衫的人拎着裙子跳下马车。她当真如陆行所说,病了一场,脸都瘦了一圈,下马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谢病春手指微动。“娘娘,小心。”英景眼疾手快,把人扶着,“娘娘大病初愈。”“谢迢,你若是不过来。”明沉舟站在车辕前,下颚尖尖,唇色发白,浅色的目光倒映着余光灯盏,好似发着光一般,一字一字,认真说道。“我便再也不理你了。”月移花影,惊鸟惊度,春夜暖风隔着漫漫暗色送来水波晃荡声。刑部因为设有大牢,就在昭理巷靠近护城河的那一段,静水深流,在霜白夜色中熠熠闪烁。明沉舟穿着青色素罗,头上并未带步摇发簪,只留下一个碧玉簪子,她站在马车边上,下颚尖尖,唇色微白,几日不见,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英景扶着她,犹豫地去看不远处的掌印。谢病春其实也瘦了不少,那件大红色的披风罩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落落的,听始休楼的人说,掌印这几日加起来的休息时间连五个时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