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县主?你怎会在此?”李佶满脸错愕,看向王萱的眼神惊喜而热烈。王萱看了一眼地上烂醉如泥的萧睿,心知他也靠不住,于是用帕子掩了面,勉强逼出几滴眼泪来,声音低哑哽咽,装出一副余惊未定的样子,道:“今日我去大报恩寺祭奠亡母,不知怎么昏倒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这是东城外一处山庄酒楼的后院,来往的夏虞人极多,你也知道——”他指了指自己,“心情烦闷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喝喝酒。”李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居心在她面前已经昭然若揭,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摇了摇萧睿的肩膀:“世子,世子?”又转头问她:“宸王世子怎么会在这里?”王萱哽咽道:“他喝醉了,方才他对我……”“他对你怎么了?!”李佶激动地奔过来,抓住了王萱的手腕,眼里的关心倒不似作伪,只是王萱瞧着,实在恶心极了。“萧睿他胡言乱语,一直说想要娶我为妻,问我愿不愿意,我只让他去王家提亲,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肯,还疯了一样胡乱攀咬他人,我真是怕极了。”王萱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话真假参半,李佶怜惜地看着她,道:“宸王世子他或许不是有心,只是太爱你了。你也知道,如今京中都在传,你要入东宫——”王萱连忙打断他的话,摆着手不知所措:“这话听过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真呢?太子殿下曾是宫学的先生,也教过我几堂课的,我对太子,从来只有尊敬,并无男女之情,怎么能把我们胡乱扯到一起呢?”李佶亲耳听见王萱在卢氏画像面前承认爱慕裴稹,自然不信她的话,只是王萱这话说得巧妙,其实隐含了另一层意思,李佶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师生”。“你是世家贵女,他是东宫太子,天造地设,纵然是师生又如何,如果太子看中了你,求得陛下首肯,谁又能违抗圣旨呢?”王萱露出一个清浅自然的笑来,呼了口气,道:“世子可真是说笑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与太子殿下绝无可能。更何况,两年前我险些入宫为妃,陛下与先生父子情深,怎么会下这样荒唐的旨意,惹朝臣非议呢?”李佶这才彻底放松了警惕,被王萱的话劝服了,仔细想想,好像王萱与裴稹之间确实是阻碍重重,就算太子不怕流言蜚语,端方清正的王朗和王恪,能忍得了吗?“那你——可有心上人?”他小心翼翼的,好像呼吸稍微重一点,眼前的王萱就会像个泡影一般,瞬间破灭。王萱点了点头,她知道李佶可能已在暗中窥探多时,就算撒谎也瞒不过他。“但爱慕一个人,并非一定要嫁与他。”“如果他可以抛弃一切,与你归隐山林,自此逍遥山水,做一对避世的神仙眷侣呢?你愿不愿嫁?”“我不愿意。”王萱斩钉截铁,断然拒绝,“我有自己的家人,并不是谁的玩物,要让我抛下家人好友,与那人浪迹天涯,是万万不可能的。”李佶一下子眉开眼笑,只是眼下王萱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他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是压下飘飘欲飞的眉头,咳嗽两声,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县主天资毓秀,值得更好的夫君。对了,我方才来的时候,外头没有人看守,趁着宸王世子睡着了,我们赶紧离开。”李佶试探着向王萱伸出手。王萱低低应了,拉着李佶的袖角,温柔小意,与往日高冷孤傲的她很不一样,李佶以为她对裴稹死了心,幻想着自己英雄救美,王萱倾心相许,从此比翼双飞,再也不用受这世俗的眼光折磨。本来李佶的计划是,如果王萱对他仍然不假辞色,或是今晚的谈话仍不愉快,他就直接暴露出真实面目,要了王萱,带着她远走夏虞,反正他亲生舅舅便是夏虞最大的胡商,在大端境内有许多据点,足以护着他们一路逃到安全的地方。既然王萱如此上道,不用他撕破脸皮,那也很好,他就借着这救命之恩,再传出些流言蜚语,让王萱退无可退,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看来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李佶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的天光,夜已深了,万籁俱寂,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将这小院重重包围,在他敲了两下窗棂之后,院中的茶树便挪了个地方。王萱不动声色,实则已经揣摩透了他的想法,在他借着暗号与自己手下沟通的时候,走到萧睿身边,装作不小心被他绊倒的样子,塞了一条手绢在他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