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剖给鹤行允听,鹤行允听的异常认真,听完了却只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终于扶着扶手缓缓起身,临走前为他们这场结亲下了定义——结盟。
安又宁再次垂颈深深的叹了口气。
“少主是不是紧张了?”一旁的雪音看着一早就因道侣大典被薅起来穿礼服,现在在镜台前被七手八脚摆弄的无精打采的安又宁,伸手递过来一个糖馃子,“观礼台那边的人还没过来催,少主先垫垫肚子。”
安又宁将糖馃子放到口中嚼着,还没咽下去,观礼台就派了人来催。
观礼台下人不多不少,多的是依附无念宫而生的小门小派。
鹤行允是明心宗的首席大弟子,他的道侣大典明心宗自然要派人出席。鹤行允的师父廖老因常年在外逍遥,等闲知会不上,他的师弟鹤非砚又是个常年锁关不出的闷性子,是故鹤行允最亲近的两人都未出现,此时来观礼的便是以后会成为宗门内中流砥柱,以掌门得意弟子段迟星为首的青年翘楚们。
丹心派因丹王赵玉春还要研究灵珠之事,年后便早早来了无念宫。驭兽派位于岭南,中间隔着十万大山,向来与中州等地来往不多,自成一脉,此次便依旧未出席。而芙蓉派自关了山门开启护山大阵之后,全派上下闭门不出,此次道侣大典自然亦只送了贺礼。
如今五派成四派,吞并了摧山派的无定派也没有来。
安又宁莫名松了一口气。
身旁鹤行允就向他递出了手。
日光烈烈,身量高大的鹤行允着一身宽大的红色喜服,眉眼愈显俊朗,粗犷潇洒,意态风流。他自逆光处向他看来,绸缎喜服金线勾勒处漫反出周边微光,映衬的那一双目真切、灼热。
安又宁看向鹤行允的目光垂落下来,搭手上去。
鹤行允牵着安又宁,在众人的见证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观礼台。
典仪开始主持整个大典流程,却在拜天地的时候被一个穿着明心宗弟子服的弟子打断,那弟子急匆匆而入,先是去了一旁明心宗掌门弟子段迟星的宴桌,附耳说了什么,段迟星就神色焦灼,频频望向正在行礼的鹤行允,踌躇不定。
那弟子却再顾忌不得什么,段迟星没来得及阻拦,他就胆大包天的直接打断了典仪的声音,向鹤行允行礼:“明心宗被围,请云敛君速回山门!”
安又宁就讶异的望了过来。
典仪为难的看向鹤行允,一时没再开口。
鹤行允皱眉看过去,段迟星就从宴桌上起身,脸色凝重的近前,低声向鹤行允阐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明心宗作为正道第一宗,地位屹立不倒靠的一向是实力,怎么会有人敢去围困明心宗?不要命了!
安又宁震惊,同时心中困惑极了。
好在他就站在鹤行允身边,离的极近,段迟星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竟是……无定派?!
无定派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无念宫吗,怎么突然跑去招惹明心宗了?就算他无定派出了一个实力可比廖老巅峰期的大能,明心宗宗门内的普通弟子但凡拎出来一个都堪比小门派的主事,他无定派的普通弟子怎么能比?他们是怎么敢去惹明心宗的?疯了吗!
鹤行允显然同样始料未及,段迟星就继续道:“无定派薛长老修为可比师伯,他亲自领了无定派的弟子围在了山门下,虎视眈眈的守在出入口处,倒没主动动手,就是门中弟子进出总要招惹来无定派的口舌目光,让人心中颇为膈应。”
“师伯在宗内的日子本就屈指可数,各峰师叔又常年在外云游,师父前几日又刚好闭关,目前宗内无人主持大局,已经有师弟师妹瞧不惯无定派的那些人,出手将困守在山门下的无定派管事弟子们打了个鼻青脸肿,谁知次日对方仍狗皮膏药一般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围守,宗内年轻弟子们就商量着要将山下的无定派打跑……”
段迟星担忧道:“小七来的时候,山门下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别的都好说,就是那薛氏长老若是出手,师弟妹们怕有死伤。”
段迟星的师父是明心宗的掌门,他口中的师伯显然是鹤行允的师父廖老,各峰师叔则是明心宗各峰峰主。
鹤行允毕竟修为高辈分高,就算替宗门办事,起居却常年在无念宫,能看出来除了掌门弟子与之还算亲厚熟悉,其他弟子更多的是对他敬仰与孺慕,这点从那个弟子小七称呼鹤行允为云敛君而不是更为亲近些的大师兄就可见一斑。
鹤行允闻言还未开口,段迟星就又道:“我先回去顶一顶,大师兄……行完典礼再来主持大局。”
底下小七闻言抬头:“我来的时候那个薛长老已经站在了山门口,来不及了段师兄!”
鹤行允素来行事果决,不过一息,撩袍跪于高堂之下:“师父抚育我,明心宗教养我,师弟妹们情同袍泽,才有我鹤行允如今,若今日对宗门置之不理,是为不孝不忠不悌!”
“然若我此行归去,便是抛却当初诺言,弃小初于不义之地!”鹤行允道,“行允自知此决议万分不妥,辜负小初,是为不义,等行允归来,定负荆请罪还伯父伯母一个说法,望伯父伯母准允行允此时离开。”
宁父叹息一声,从高堂座上走来,将鹤行允扶起:“自古孝义两难全,事急从权,万事小心。”
鹤行允再次深深躬身行礼:“谢伯父成全。”
鹤行允转身时,目光就转到安又宁身上,他欲言又止,还未启唇,安又宁忙道:“你去罢。”
鹤行允垂睫,似乎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接着转身离去,再无留恋,安又宁看着他的高大的背影快速消失天际。
道侣大典的主角之一都走了,自然引起底下宾客低声议论。
纵使鹤行允此为无奈之举,说出去到底难听,于鹤行允于自家麟儿乃至无念宫名声都不好,宁父想着方要开口安抚众人几句,虽典礼未成但宴席照开,以抚慰众宾客参加典礼之辛劳,自观礼台另一边就来了一众不速之客,打断了宁父。
“真是好生热闹啊!”
薛灵一双桃花眼笑着,从容的走了进来:“晚辈有事耽搁来晚了,宁宫主不介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