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听那大名听久了,有种这狗真是自己亲生儿子的错觉。一一听不懂人话,但隐约从林瑾瑜的语气里感觉出自己不能出门,脸上的高兴转为不解跟茫然。“好了,乖,进去。”张信礼蹲下身,摸了摸大狗脸,叫一一回自己窝里:“晚上就回来了,自己按时喝水吃饭。”真跟叮嘱小孩似的。一一显然有点失望,但还是转身回窝了。林瑾瑜叹了口气:“唉,怪可怜的,我们白天都有自己的事,它整天在家,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等咱俩回家了。”张信礼道:“城市里,没办法。”又不能像在山里一样,完全放养。虽然一一根本不咬人,可这么大只狗,遛狗还是得选夜深人静的时候,怕吓到别人。林瑾瑜想了想,道:“你说……要不咱们给它找个伴?”“什么伴?”嗯?张信礼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恍惚久远的以前听谁说过,那人连语气、神态都和林瑾瑜如出一辙……毕竟爷孙嘛。“还没想好。”林瑾瑜本来想说再养条狗给一一作伴,理智及时阻止了他。这根本不现实,他俩还没房子,一一体型大,每次搬家、遛狗已经非常耗人精力,再来条狗可能没功夫照顾。而既然没把握照顾好,还不如不养。张信礼便锁了门,表示那以后再说。腊月隆冬,室外有点飘雪,林瑾瑜帮他整理了下羽绒服帽子,又给他围上条围巾,说:“穿暖和点,等下老丈人看了还以为我虐待你。”灰白色的围巾柔软又保暖,是入冬前林瑾瑜跟他一起买的,一共两条,同个款式不同颜色,他这条一端有个小小的史努比图案,林瑾瑜那条是流氓兔。张信礼脑子开窍,答:“不会,谁有你对我好。”这就对了嘛,适当卖嘴皮子说点好话,俩人都开心。林瑾瑜龙心大悦,从他口袋里拿了钥匙下去开车。张信礼全程争分夺秒坐副驾驶背单词和长难句,态度之认真简直让人错以为考试就在明天。……“小瑜小张快进来,这么早就来了!”“新年好,爸,妈。”“新年好新年好。”他们到时,林父林母也正在梳洗打扮,预备出门:“小张今年又没回家,家里那边没意见吧?”林母笑着调侃:“别是小瑜横行霸道惯了,每年都拽着你回我们这里,都顾不上自己家了。”“没有,是我自己不回去的。我家反正有我堂弟,”张信礼心知肚明,作为比大熊猫还珍惜的大学生,自己只要一回村寨,必定被方圆n里内的夫呷(媒人)围着谈相亲,不如不回去,躲个清静:“弟妹快半岁了,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我跟家里说要赚钱。”这是实话也不是实话,林妈妈道:“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张信礼点头,林瑾瑜说:“咱们走吧,小堂哥说他都等老半天了。”“好,本来都准备好了,还不是你妈妈,化妆化了半天。”和宁晟凯合作的那个项目正式动工才不久,一大堆事的林怀南放下文件,过来换鞋。“撒哟,你自己也一大早看个文件满屋头布桑布物(爬上爬下)好不啦?”林妈妈立刻还击:“就要化,以为阿拉都跟侬似的,糙老爷叔一个哟!”林怀南其实并不糙,跟无数刚迈入四十就已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比起来,快五十的他脸上皱纹并不多,除了两鬓些微斑白的头发,他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许多:“我是说,你不化妆也很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瑾瑜笑死,一手一个,推他这么大年纪还斗嘴吵架的爸妈出门。今天是大年初二,团圆的好日子,他们要走亲戚,然后一块去看望长辈——林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爷爷了。林爷爷的病反反复复来来去去,最后一次犯病时正赶上林瑾瑜出柜,此后两年匆匆而过,不知现状如何。林瑾瑜小时候是有点反感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日的,觉得占用他滑滑板、看小说、打游戏的时间,非把一堆平时也没什么交集的亲戚聚在一起,硬聊。长大了,他感受却不同起来,觉得一年有这么个节日也不错。过年回家看长辈是中国人的习俗,它让忙碌的芸芸众生在奔波的间隙里能有个心安理得停下来,转身回家的理由。赵叔已经在医院,林瑾瑜拉开车门,伺候自己爸妈落座:“坐稳了啊爸妈,今儿就让你看看我的车技。”还车技,这儿又不是重庆,市区的路宽阔笔直,让速不让道慢慢开就是了,使不上什么漂移之类的的技巧,林怀南知道他在打嘴炮,只笑,懒得说什么。今生今世居然还能坐上儿子开的车,这感觉真新奇,他觉得教儿子骑自行车似乎还是昨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