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颂捂着脖颈,趔趄撞进隔壁的暖阁。
屋内的里间摆着一面宝相花纹鎏金铜镜,光可鉴人。
他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到了镜前。
这时,他终是徐缓松手,显露颈间的青紫掐痕。
恍惚之际,他好像透过镜面,看见了方才的情形——
谢言岐伸手紧扣他的脖颈。他无力反抗,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地,足尖悬空。
他能感觉到,逐渐逼近死亡的窒息。
可他没有半分的挣扎,反倒是望着谢言岐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近乎癫狂地闷笑,出言激他:“谢大人……倒是知道得挺多。可、可惜……你就是不知道,昭阳公主的下落。”
因着呼吸困难,他说完这些话,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面颊涨红,额角青筋暴起。
他确实,就是宋家的独子,宋长淮。
这个名字,也曾光华夺目。
那时候,他是长安城交口称誉的少年将军。
十三岁便随父出征,声名赫奕。
不止如此,他还邂逅了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缘。
和郑家正房的嫡二姑娘,相遇、相知、相许。
如果不出意外,他也可以像其他男儿一般,树功立业、花烛洞房。
可惜,天不遂人意。
到最后,这个名字却只能背负着叛国的骂名亡殁,顺带,也埋葬了所有的荣光和期望。
只有一个桓颂,背着血海深仇,浴火重生。
他改头换面、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走到今日。
却一点都不意外,谢言岐会识破他的身份。
因为他知道,他永远都瞒不过谢家的人。
多年前,面对谢二郎的时候,是如此。
至如今,再和谢言岐对峙,亦是如此。
随着他话音的甫落,谢言岐的眸色也愈深,静潭一般,蕴着暗涌的杀意。
桓颂的视野逐渐模糊,瞧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却真切感受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肃杀冷意。
是和他父亲当年,如出一辙的情蛊。
……
方才的画面慢慢地在脑海淡去。
桓颂回过神,和铜镜之中的自己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