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描摹颈间的一圈淤青,神情淡漠。
昔年,为了掣肘他们宋家,圣人不惜采用卑劣的手段,在暗中给他的父亲种下情蛊,以此制约他父亲的功力——
就是防着某日,他父亲六亲不认,毫无顾忌地举兵造反。
是以,在得知圣人的翻脸无情、妻子和母亲的危机四伏,他才会蛊毒发作、走火入魔。
其实,他父亲一直都知道情蛊的存在。
可他却并没有想办法解蛊。
“若是这样就能得到陛下的信任,倒也无妨。”宋颐一边擦拭他的陌刀,一边转过头,看向当时、尚且年少的宋长淮,笑道,“反正我宋颐,只知舞刀弄枪,从未有过篡位之心。既然现在的这位陛下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我就为他守好这方山河,继续做个五大三粗的将军。”
然,他没有想到的是,圣人从未信过他们宋家的忠心。
思及此,桓颂不禁对着铜镜冷笑。
他启开镜台的妆奁,拿出里边的脂粉,细致地抹在颈间,遮掩那道骇人的指痕。
既然如此,那他也让这位疑神疑鬼的君王,尝一下被人猜忌、提防的滋味。
所以,他想发设法地偷取了宫里独有的情蛊,下给了谢家的三郎。
可惜时隔多年,他也不太确认谢言岐身上的情蛊,是否还在。
于是他才想方设法地针对昭阳公主,设计了连串的刺杀。
今日,虽然不知道谢言岐为何放过他,没有得到答案,便漠然转身离去。
但看谢言岐方才,近乎疯魔的反应,他身上的情蛊,应当还没有解除。
桓颂慢条斯理地遮好淤痕,确认瞧不出端倪以后,方才转身走向外头。
是时候,该让当年的旧事重演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回,谢家又该如何应对?
他走在夜风中,无声地浮现几许嗤嘲笑意。
夜色浓如泼墨,伸手不见五指。
月下的林间,晚风吹动树影摇曳,窸窣作响,斑驳有如鬼魅。
初沅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牵着华阳,在林间的小道趔趄而行。
奈何她们不识路,始终都没能穿过这片树林,找到救兵。
许是跑得太急,华阳一个不慎,竟是被路边的荆棘勾住了裙摆,惊呼着跌倒。
初沅忙是将她扶起,关切问道:“幼珠,有没有怎样?”
华阳就着她的轻搀,艰难地站稳。她半靠在初沅身上,蹙着眉,垂眸看着足尖,为难道:“阿姐,我好像崴到了。”
她说着,始终跟在她们后边的跫音,也慢慢地向她们逼近。
她们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从那两个黑衣人的手里脱身,逃到这里,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任由他们再次抓回?
原先,初沅是想带着华阳继续前行。
可华阳的扭伤属实难以忽视,没两步,她便又打着趔趄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