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别忘了,”洛怀珠绕过谢景明,抓着他的手腕,往他脸上伤着的地方按去,收回手后,才把剩下的话讲完,“对方可是主动让景明从盐铁方面着手去整改工、军诸事。”
试问,若是对方真怕谢景明查到他头上,他能干这种糊涂事情?又或者,按照沈昌惯来谨慎得如履薄冰每一日的性子,他真有把柄在此事上,他会主动引谢景明来查?
谢景明酷吏的名声,可是沈昌一手打出去的,他自己怎会不了解谢湛此人,到底是一个怎样坚韧执着的人。
云舒抱着手臂,站在沈妄川隔壁,斜靠桌子:“阿玉的意思,是沈昌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
“他不过是帮人办事,趁着便利捞了一把便宜而已。”洛怀珠将冷茶泼了,抬手自驸马爷看照的红泥小炉上提起铜壶,重新泡一壶清茶。
云舒顺着她的思路走:“这么说来,这个人……”
只能是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人了。
难怪,沈昌的事情会被压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原来是唐匡民得为此事找一个替死鬼。
“他到底在想什么。”她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捏着指尖发白,“他可是一国之主,他将盐铁流向北地?”
洛怀珠右手食指转动着微凉的茶杯:“若是他也不知,李定州会将军需侵吞,还敢联合靺鞨呢?”
流向北地的盐铁虽多,可按照营州上报的假数来看,不多不少,恰好足够空报出来的那一批军需所用。
同年,沈昌便伙同底下厢军,将军兵月粮克扣。
所克扣的比例,正好就是唐匡民明面上批到营州的缩减月粮。
可按照他们这边扣一些那边扣一些的做法,恐怕刮出来的油水不止账上可以粗算出来那些。
“等等——”沈妄川听得糊涂了,“上北平原是圣上还是皇子时候的封地,李定州是他的心腹,安在营州的一枚棋子。如今,这枚棋子不想当棋子了?”
不然,对方怎么会向唐匡民假报消息。
谢景明凝眸看着自己手中冷茶,仿佛倒映着黝黑房梁的杯子里,有寒梅盛放一样。
“这么说来,”他的嗓音本色温润,此刻却染上冰霜似的薄冷,“三年前李定州上书圣上,让他将营州开支缩减一半,以省国力,助他变革之事,只是一场戏。”
莫怪他当初说出那样的话,李定州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宁肯错杀也不放过。
唐匡民未免自己手下掌控的兵当真变得孱弱,便着另一心腹沈昌,在群臣面前演了一出大戏,将盐铁秘密运往上北平原。
沈昌只不过是贪心,在期间刮掉一层油皮,放入自己口袋中。
然则,李定州并不满足在营州当十几年的都督,于是利用职务之便,将军官完全刷了一轮,换上自己人。
至于那些被刷下来的,则落草为寇,被沈昌抓住痛脚,为沈昌所用。
要是如此,营州恐怕已经脱离唐匡民的掌控。
希望李定州足够贪心,与靺鞨多扯皮一阵,好让他们早准备。
“此事,母亲觉得要怎么做?”云舒看向大长公主,“若是他知道我们比他还早查出来这些事情,必定会对我们公主府有所忌惮,要是说谢景明或者阿玉所查,他们也没命留下来。”
唐匡民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比他更有权谋的人所在。
营州是他最早的地盘,要是被对方知道谁的手插进去,就不止有断手之祸,得小心自己那颗脑袋才是。
可要是不说,北狄狼子野心,难道要坐看大乾陷在兵祸之中?
不要说他们皇室,就算是任何一个大乾子民,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有办法。”洛怀珠伸手取过驸马身侧咕噜冒泡的铜壶,开口道,“我可以利用诗社的力量,收集有关上北平原风情的诗词与策论。不过,能不能看出蹊跷,便要看朝臣的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