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赛雪走进屋中,又添了一些银丝炭。
闻行道目光落在方柳翻书的指节上:“可觉得寒凉?”
方柳又翻了一页。
“凉。”
莺州凛冬时节入眼也是常青的树,远不及北境冷,只有些湿寒。
习武之人自是有御寒的本领,可偶尔来此拜访的宾客不能怠慢,且既然有取暖的法子,便也不需如此浪费内力了。
闻行道脱下外衫,欲将其盖在垂头看书的方柳肩上。
“闻大侠。”
闻行道动作一滞。
方柳终于抬头,用那双好看的眉眼轻飘飘地瞧他:“是觉得我萧然山庄,连件外衫都穿不起,还是你的衣衫料子与寻常人家有所不同。”
闻行道喉结微动:“并非。”
“呵。”方柳浅笑一声,“你便无事可做了么?”
闻行道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来看你,便是要事。”
“若你果真如此悠闲,不如将你在朝廷中的势力悉数告知。”方柳将书放下,“于林大人再度拜访之前,也好有个章程。”
他们暂结同盟,二人各自的多年布局缓缓浮出水面,撒网之前,需先探探河水深浅。
闻行道终是将外衫批到了方柳肩上,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有何不可。”
第069章夜谈
两人畅谈半宿。
若初遇之时,即便闻行道倾慕于方柳,亦不会将手中的底牌尽数告知。为报闻家之仇,他隐姓埋名布局十数年,绝不能因一念之差毁于一旦。
然而如今,他明白方柳志之所向,便再无后顾之忧。
世人赞方柳,皆说他容颜冠绝天下,剑法天下第一,又说他性格莫测,恃靓行凶。可乱世之下,来往众生不计其数,却唯有他有凌云之志,意图行天下大善。
于私,他愿为方柳手中刀。
于公,二人目的一致。
没甚么不可说的。
当年今上一心削弱兵权,佞臣上下勾结沆瀣一气,便寻了名头,将他闻家的儿女赶尽杀绝。就连如今的朝臣仍是一听闻家之名,便换上另一副面孔。
闻行道被郭盟主救出来后,本可以更名改姓,可最后他只改了名字,没有舍弃“闻”的姓氏。
为的便是大仇得报之日,以闻家人的身份,将罪魁祸首就地正法。
数年过去,他早已悄然渗透戍边的军队,并将当初参与闻家灭门惨案之官兵,用各种方法毁尸灭迹。如此顺利,只因朝廷从来不担心军队的伤亡情况,只在乎将领是否兵权在握,是否危机到了君权。
若是,便让他再无出头之日。
如此施为之下,戍边大军秩序混乱,彼时为了一己私利出卖闻将军之徒,在不同时段无故“暴毙”之后,朝廷也都未曾当回事。
今上要打压的是所有将领,哪里分什么亲派远派。
方柳缓缓摆弄手中杯盏:“正所谓‘一将无用,累死三军’,荣康虽被安插到了军中,边关的将士却并不完全信任他。若要促成大局,恐怕还要闻大侠亲自上阵。”
“我知晓。”闻行道为他斟了一杯热水,“还不是时候。”
方柳扬眉,执茶相敬。
“不急于一时,闻大侠,请。”
“方庄主,请。”
杯盏交错间,已无需多言。
年关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