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与闻行道时常彻夜长谈。
如今,四公主虽与右相一派取得了联系,却仍旧携其子长居武林盟,时时观望朝中动向。越是年节,皇帝便越有理由终日沉迷酒肉声色,偶尔为美色怒发冲冠,闹出的笑话甚至流入了寻常百姓家中。
荒唐至极,热闹至极。
荣康从边关传来消息,他已经与闻行道一脉的人里应外合,也寻到了过往追随自己的战友,正一步步架空朝廷派去的军官将领。
诸事尚算顺利。
若说有什么麻烦事,便是莫凭那小子了。
梅花剑宗的人找他找疯了,若不是郭盟主立刻飞鸽传书,他们怕是要将这地界搅弄得不得安宁了。得知莫凭如今身在武林盟,护送他的长老们快马加鞭往雁山镇赶,只为了确定宗主爱子的安全。
可莫凭大概是到了反骨的年龄,知晓梅花剑宗的长老要来寻他,竟躲到了方柳的庄上。
屋顶炭火烧得暖热。
莫凭坐在一旁的客座上,不停追问赛雪:“小婢女,你们的方庄主何在?”
赛雪笑得热络,但笑意不入心:“回莫少侠,我们小庄主事务繁忙,现在不见客。莫少侠若有急事,赛雪可以代为转告,若无急事……”
言至此,她便笑而不语了。
莫凭自不服气,但看她是方柳的大丫鬟,这才压下自己焦躁的脾性,说:“可那武林盟的闻行道不是日日来么?他既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赛雪只说:“小庄主和闻大侠有要事相谈。”
莫凭愤而起立:“我也有要事!”
闻言,赛雪眼波流转,心底暗暗琢磨,是否有将这尊缠人瘟神请回去的法子。
恰在此时,堂屋内传来一道清冷悦耳的笑声。
“莫少侠又有何要事?”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莫凭便不觉喜上眉梢,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正看见一道身披素色狐毛大氅的身影,他一身孤绝傲然,眉目如诗如画,发梢与肩侧落了皑皑的白雪,披风下若隐若现的腰身劲瘦如松。
再端详数次,都是令人心惊的绝世之姿。
赛雪忙满面笑意迎了上去,接过那人身披的狐毛披风,而后知礼地退到了一旁。
方柳整了整劲服的袖口,问:“怎么,你们梅花剑宗有人欲以下犯上了不成?否则方某倒是想不出,莫少侠还能有何要事。”
良久,莫凭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明白他在打趣自己。
他又羞又恨,羞恨自己被姝色迷了眼。
偏偏此时,一只手臂伸出来,取走了方柳发梢落下的雪梅,还颇为有意地道了一句:“看来莫少侠无事,方庄主不如继续与我商讨之前的事。”
莫凭这才注意到,那闻行道竟又在方柳的身旁。
真是阴魂不散。
莫凭立刻反唇相讥:“闻大侠怎么不务正业,终日总缠着方庄主,武林盟竟没有正事可忙了么?那还选什么武林盟主,总归也是闲着罢了。”
闻行道睨他一眼,并未过多理会。
方柳弯眸。
他意味深长道:“莫少侠……当真英雄出少年。”
虽说郭征近两年确有力不从心之时,可梅花剑宗既是江湖门派,就算心底生了其他的心思,明面上也必须遵守武林的规矩。以闻行道的武功和身份,怕是梅花剑宗的宗主来了,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可莫凭却无所顾忌,将闻行道连通武林盟放在一起冷嘲热讽,竟是连武林盟主都瞧不上了。
其实莫凭想得并不深远。
他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不愿在方柳面前落了下乘。
望见方柳眸间的笑意,莫凭晕头转向喜上眉梢,还当他言语意在赞许,便难掩喜意道:“哪里哪里,我也不过如此,比不得方庄主。”
方柳笑意更甚。
闻行道见状,便知对方是临时起了兴致,觉得莫凭痴傻有趣。
他心中慌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