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呆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居然也困了起来。挨着这家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躺着,忽然有人推了推她,喊道,“水……”谢慈一听,下意识起身去找水。她也觉得有些渴。屋内的灯没人续上,已经熄了,黑得影影绰绰。谢慈摸索着在小桌上找到茶壶,先是哐哐喝了一大口水,又爬回去睡好。地毯上暖呼呼的,她刚躺下,身上又被推了一下。还是道,“水……”谢慈怒了,水水水,难道你是鱼变的吗!?她重新把茶壶摸了回来,找到那个麻烦的家伙,抬起了他的脑袋,“快喝。”那人微微张嘴,浑身上下似乎发不出力气,且还是处在眩晕的状态,半响没喝上水。他人被搂着,闭着眼睛想,身边这人是谁,怎么把他照顾得一点儿都不舒服。“元风……”不对,元风已经被他赶走了。难道是小雁和阿珊,也不对,小雁是个不敢大声说话的丫头,阿珊也不负责这里的清洁工作。“若儿……”不知为何,有个名字脱口而出,谢慈坐在地上,忽地脑袋清醒了一点。萧无忌这家伙,叫了别人一大串名字,就是忘了他新收的弟子,果然是一点不把她放在心上。懒得跟你计较,谢慈咬着牙想,毕竟偷师学艺,目的不纯。待难题解开,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师父。心头发着誓,不想萧无忌又动了。手上一轻,那壶水被他拿了去,他自力更生,拿着茶壶,又念了起来,“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就别抢我的饭吃呀。”谢慈见他转着壶,好容易找到口了,倒出水来,却是尽数流在了下巴上,全钻进了脖子里,心中哭笑不得,抢了过来,先是喝了一大口,继而低下头,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一线清凉的水顺着喉舌往下流,是猝不及防望梅止渴,到层云聚拢,久旱逢甘霖。他昏昏沉沉间,被甜醒了。灯未亮,夜已深。山头雾气铺了一层又一层,这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嘴里还残留着甘甜滋味,始作俑者却是自顾自躺了回去,地毯再软,也比不上床,萧无忌却是不想起身。他头一回被辣到这样的地步,脑子里荡了个地覆天翻,似涨了潮一般。谢慈喂过了水,把茶壶丢在一边,又侧卧在了他身边。呼吸隐约笼在下巴上。他轻轻一叹。这世上人,可以有许多种身份,可寻根探底,她在他这里,还是那个小姑娘。三年前,他去天镜湖附近采断玉草,提前去探过一次路,那株花将开未开,他不欲逗留,想着下次来取。刚一下水,忽见水中闪过一道蓝影。他以为是失足落水的可怜人,细瞧了瞧,才发现是个小女孩。睡着了一般,在水中飘过。水下,乌黑的发如丝散开,白玉似的脸,一点儿也不吓人,像桃花,是花自飘零水自流的动人。她的身份来历自不用多说,寻常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胆子,敢在这样危急的水里练功。他一路跟在她身后,果然半途出了事,在快到河岸时差点被捞鱼的网了去。萧无忌庆幸自己在她身边,却也知道,他不会一直在她身边。无量宗势力庞大,脉络几乎交错整个北朝,谢慈一介孤女,能保护她的是圣女的身份,挟制她人生的,却也是这两个字。又能如何?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今时今日,她千里迢迢飘洋过海来到逍遥山,来到了他身边。萧无忌是意料之中,又深感惭愧。除了这一身修为,他无以为报。昏了一天,此时却是清醒了不少,他睁了眼睛,抱起谢慈,准备把她丢到床上睡。她睡了床,自己当然是不能再躺。哪知将她放上床后,那双手却一左一右搭上了他的肩。搭得巧妙,像是将他包围了起来。谢慈又睡着了,这毕竟是深夜,她不知自己的举动冒昧,喂他水,也是随性之举。可萧无忌被如此缠着,不免有些想多。细细论来,他们是师徒,男女有别。再一想,她比他小上十余岁,两个人也不甚般配。若是个正人君子,此时就不应该动这些杂念,即便是想,也过分了。可萧无忌叹了口气,他想得比这过分得多。“……”那玲珑秀气的手落在肩颈之上,竟似有千斤之重。甚至不用如何低头,就能感受到那层层叠叠,如同罗网似的呼吸。“阿慈。”终于,他唤了一声,要将她的手拿下来。谢慈眉头一蹙,却是不太高兴,听她哼唧个不停,让人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