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春有一段时日了,春捂秋冻,如今更是不能着了凉。程语这样想着,便抱来了令无情冬日里经常披着的斗篷,忘了不久前令无情才刚跟他说他衣料略薄,让他自己添些厚实衣裳。令无情又坐在案前看书了。程语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斗篷给他披了上,然后跪坐一旁为令无情剪灯芯,研磨。忽地,令无情开了口:“会写字吗?”程语抬眸看他,撒了谎:“不会。”令无情便在案上铺了层宣纸,将毛笔递给他:“为师教你。”程语接过,将笔用力地攥在手里,果然,令无情摇了摇头:“姿势不对,应当如此……”于是程语小小的手掌便被令无情握在手中,他耐心地与程语将要怎样握好笔,殊不知怀里的小家伙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面。此时程语心跳的异常厉害。他的后背抵着令无情的胸膛,似乎还能感受到来自令无情有力的心跳声,他默默咽了咽口水。没人知道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脑中在想些什么。“程语?”程语吓了一跳,手上一用力笔尖戳到了纸上,留下一滩墨渍。“为师说过,不论是修炼还是修学都应当心无二用,方才是不是又走神了。”被抓包的程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师尊,徒儿知错。”半晌,程语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令无情的字都是刚劲有力,笔势雄奇,又透着似它主人一般的清秀干净。他一直都学不会。程语落了笔,歪歪扭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云端崖“不错。”令无情真心夸赞了一句。这却让程语高兴了半晌。不知何时程语发觉自己有些敏感。对于令无情的一些话或者是一些动作,他都能很敏锐的捕捉到令无情在说这些话或者是做这些事时的感情变化。就比如方才,虽然自己是装出来的,但对于他现在的身份,一个半大的孩童,“第一次”自己学会写名字,令无情便是高兴的。只是写的次数多了,令无情却发现了一件事。程语写自己的名字,总是会习惯似的将一点写成一撇,然后再匆匆忙忙涂改过来。她这是写过什么字?或是写字习惯?可她不是刚刚才学会?程语有些烦躁。程御这个名字用了一世,改掉过去的习惯总是不易的,幸好令无情没有多说什么。如果自己没记错,他所作天书虽纠缠令无情却并没有告诉令无情上一世那个天生魔骨姓甚名谁。令无情应未发觉异常。只是以后自己也需时刻小心别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才好。“师尊,我想写您的名字,您教教我好不好。”程御突然转向令无情,黑亮的双眸对上令无情的眼镜。令无情看着她,未置一词,用笔上了墨,在白净的宣纸上提了‘令无情’三个字。令无情看着小姑娘提着笔,严肃地,一笔一划地写着这三个字,想多么重要的事情。时间久了,许是练得有些累,程语抬眼看了看还在为他提字的令无情,轻轻放下了笔,交叠胳膊将头枕在上面,轻轻“哼”了一声。却不想被令无情听到了。“怎么了。”令无情放下笔,看着他认真地问道。程语撇了撇嘴:“师尊我不想写了,写字好难。”他又撒谎了。他只觉得有些久了,不想再继续写字罢了。“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万事有有乐趣于其中,若是不愿,可寻到它的有趣之处,兴趣所在,自然就对它有所喜爱。”令无情难得和他讲起道理。程语有些无奈。他抬头看了看落下去的夕阳,叹了口气。他也不能说,师尊,其实我都会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沁雅轩立于云端崖之上,清冷的月光从半掩着的窗户透进来,照在趴在案前睡得正香的程语身上。屋里的烛光已经微弱到无法掩盖月光的痕迹。然而修炼到令无情此等境界,周围昏暗无比也能看清书本上的字迹。令无情终于将目光从书中移了出来,一直书写卷抄忘了修剪灯芯,都未曾注意到,蜡烛就快要燃尽了。他抬眸望了望窗外的夜空,而后合上书,起身将窗户落了下来。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过了片刻,他捏了个诀,将屋内其他蜡烛点燃,整间屋子重新恢复明亮。令无情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给程语披上,无声地将熟睡的小徒弟抱起来,抱到了她自己的房间。或许是真的累了,如此折腾一路,程语也未被扰醒。看着程语乖巧稚嫩的小脸,令无情的眼神难得的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