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时静寂,不知过了多久。“老板。”何百草悄无声息靠近沈浪,哑声开口。沈浪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看何百草眼神迷蒙的神色,心想这难搞的医痴今晚好像特别听话,让干啥就干啥。许是有事相求?沈浪问道:“何事?”果然,何百草是不懂得委婉的,单刀直入直接提要求:“迷烟研究需要西国异香小样。”沈浪一怔,近来为道歉之事忙乱得她都快忘了后山迷阵迷烟的事情了。但她作为老板,虽有时不耐烦这医痴的臭脾气,但是对其研究向来是不遗余力给予支持的。当下道:“好,我尽快找来。”何百草猛一点头,喜形于色,大声道:“谢谢老板!”沈浪惊得,一巴掌拍过去,“小点声!王爷需要安静。”何百草不以为然,但还是放低音量,道,“老板放心,小人方才给病人做了针灸辅助退烧入眠,不到天亮醒不来的。”说完又走回桌案边捣鼓药箱了。沈浪再度低头欣赏王爷美丽睡颜,许久,幽幽叹一口气,很快伏在床沿睡着了。……何百草所料不假,顾宁远再度醒来时,窗外已是东方鱼肚白。晨风从雕花窗格送入,窗棂微响,清晨的空气清新怡人。顾宁远体质本就是先天不足,弱的不行,前段时间经沈浪治好失眠症,才略有好转,然自游湖认出沈浪女子身份,且面容相貌与梦中之人奇异相同后,顾宁远又陷入失眠与梦魇的恶性循环之中。昨日落水又发热高烧,一夜折腾,顾宁远几乎一直是昏昏沉沉、意识不清。此番醒来,却是感觉好了很多,身上如同去了一座泰山般的轻快。他心头略松,欲掀被坐起,才发现被子被人压住了。顾宁远低头。只见沈浪双手交叠压住一方被角,少女伏着身子趴睡,半边雪白的瓜子脸都被压出浅浅红印。顾宁远一动,她仿佛若有所觉,皱皱眉头,睫毛微颤。见状,顾宁远一惊,有些不愿与她面面相对。却只见沈浪喃喃道:“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浪口齿不清嘟囔一句,便换了姿势,压住另一边脸继续睡过去了。顾宁远怔住。在游湖落水之前,顾宁远一直把沈浪当成难得的好友相待,同时也希望在她身上探知那首曲子与他梦魇有何关系。但落水之后,顾宁远发现这位好友竟是一名女子,且长相竟与那梦中之人毫无二致。最初的震惊过后,顾宁远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逃开。不知为何,他见到女子模样的沈浪后,心中涌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些日子来,顾宁远反躬自省,确定这种强烈的感觉,并非对其美貌的爱慕,也非是被骗之后的愤怒。顾宁远虽不知沈浪千辛万苦接近自己出于何意,但他能感受到,沈浪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乍然识破她的女子身份,顾宁远心中其实惊讶多于愤怒。但更多的,也更强烈的,是心中有一种声音提醒他,一定要远离这个女子,有多远离多远。被这种念头困扰,顾宁远这段时间对沈浪几乎能避就避。苍山寺法宴那日,他去找云空大师释疑完就迅速离开;回柳亭散步之行取消、宫宴不出席……都是他有意为之。就连昨夜烧尾宴,也实在是皇兄再三邀请,才不得已赴宴。却终究没有避开。顾宁远低头,再度凝视沈浪蹙眉不安的睡颜,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吱呀一声,卧室大门忽被推开,陶管家探头察看,见王爷已恢复精神坐起,当即大喜。顾宁远看一眼仍旧沉睡的沈浪,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陶管家动作小声些。陶管家点头,轻手轻脚走近。环顾一眼房内,医痴何百草已不知去向,只有沈浪累的睡倒在床前,陶管家暗暗叹息。他知晓王爷自从游湖一事后,对这位沈小姐便抱着坚决划清界限的态度,此刻望着王爷看不出情绪的神色,陶管家一时有些担心王爷大清早就要赶人。陶管家正要出言相劝一番,不料王爷先开口了。顾宁远小声吩咐道:“把沈小姐送至客房休息吧。”陶管家颇感欣慰,正觉得王爷终于心软了,听顾宁远又道:“待她醒来,马上派人送她回府。”陶管家一愣:“……是。”心中摇头:果然,表面善气迎人、笑如春风,实则果断坚决、自有主张,这才是他家王爷的风格。言罢,顾宁远掀了另一侧被角起身,由陶管家服侍着洗漱、换衣。床边,仆从很快进门把沈浪挪到客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