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秉诺刚进完午膳,就听见齐瑞喊他。自秉诺负伤后,齐瑞每日都要来帐中探望。他也听说了军医的诊断,实在担心秉诺心情郁结。因此,他每天都来,絮絮叨叨说很多见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齐瑞远远就对秉诺大声喊道:“秉诺,你猜我带谁来了?”秉诺望去,见齐瑞身后跟着一名衣着布衫的男子。那人温文尔雅,走路带风,不是韩见之副主事是谁。只是韩副主事比起之前见时瘦了不少,好在精神很好,眼中带光,神采奕奕。秉诺尝试着抬起手作揖,忙问安道:“向韩副主事问安”。韩见之两步跨上来,扶住他的手臂,说:“哪用这些虚礼,你受了伤,快别折腾了。”齐瑞给韩见之搬了凳子,请他坐下,又跑去倒茶。他一边忙活,一边说:“韩副主事听说你受伤了,专门来探望你的。”韩见之神情激动,双手轻轻搭在秉诺手臂上,说:“是啊,我正巧刚从山琼国回来,本是听说齐瑞驻扎在此,来看看他。他说你也在,还真是巧了。”秉诺见了韩副主事倍感亲切。其实自韩副主事离开京师后,秉诺心里一直惦念。好不容易见着了,看他精神俱佳的样子,秉诺心里高兴。他问道:“韩副主事您离开京师后,做何公干啊?”韩见之微微一笑,说:“说来话长了。我本就不喜沙场杀戮,才退居二线去淀塾教书,所以进京师非我所愿。离开后,也经历了颇多周折,这些以后再细细跟你说。如今,我投在礼部尚书文远门下。文尚书身兼我大梁使臣。我就是帮着他,打理使臣事务。”使臣一词对秉诺十分陌生,他凭印象,细问道:“出使别国,联络交流,为了两国停战?”这话问到了韩见之心坎里,他欣喜地说:“秉诺还真有悟性。不错,为两国朝廷、贸易、民间互通牵线搭桥,为的就是增进包容互信,和平共处,再无征战。”韩见之说这番话时,可能他自己不觉得,当真是眼中放光。秉诺闻言也着实替韩副主事高兴。当年韩副主事为无辜丧命的临州百姓奔走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如今看他那闪光的眼神,秉诺就知道这差事他是发自内心地认同、投入。韩见之复又说:“你还记得宋书言吗?”秉诺笑了,说:“记得记得,他跟着潘将军驻守南方,上回与他碰面时,他说在侦查营。”韩见之摇摇头,说:“几月前,他已退了军籍,如今也和我一起为文尚书效力了。”秉诺闻言十分惊讶,一时难以置信,说:“这,这我当真不知。”韩见之颇为得意地说:“如今大梁连年征战,长此以往国库实在难以招架。文尚书上报朝廷,提请与邻国交好,休养生息。如今圣上已恩准。文尚书正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场。我与赵元、宋书言几人都通信问过意向,宋书言当时就同意了。赵元也是好苗子,但他更偏向行伍吧,也就随他意愿了。”秉诺听了这来龙去脉,竟认真思索起来。他又问道:“可宋书言是军籍,怎可随意脱离,可算是逃兵?”韩见之闻言乐了,说:“几个孩子里就属你和赵元实诚。文尚书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看中的,立马办了调令,算是平级调任,军中看了都是得放行的。秉诺你还别说,其实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但你毕竟出自将门世家,想来也家中长辈也不会同意,就没问你。”此时,秉诺看韩见之就如至暗时刻微弱的星光一般。他直愣愣盯着韩副主事,生怕那一丝光明不见了。秉诺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在他忧虑未来该何去何从,甚至做好了喂马生火的准备时,韩副主事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带来了希望。不知不觉间,眼泪夺眶而出。直扑扑打湿了被子上,晕开了那斑驳的血迹。韩见之见秉诺许久不说话,抬头看他。在注意到他的异样时,韩见之大吃一惊,连忙回想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得当。只见秉诺问:“韩副主事当真愿意要我去礼部?”韩见之愣愣点头,道:“对啊,只要你愿意,我定向文尚书举荐。只是,只是你父亲,怎会放你来?”此时齐瑞终于从外面找了一杯水来,递给韩见之。他看两人聊得入神,不便插话,就立在一旁看着。秉诺也不隐瞒韩副主事,直言不讳道:“不瞒韩副主事,此战我双臂受伤,军医判定再也不能用兵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