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锁,仔细回忆,不漏过一个细节。秉诺在赌。他赌父亲放不下对季二爷的疑心,赌父亲不会让程家声誉存留一丝受损的风险,赌自己的亲事对父亲而言还有最后一点作用。程三爷在脑海里拼凑了所有的线索,突然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韩见之与季周二人对临州百姓遇袭一事并不知情!如果他俩人真是相互串联,对自己心怀不满。那他们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会想到与程家联姻?反之,若有了这层姻亲作保,两家三方的利益可就牵到了一条船上。想到这里,程三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缠绕自己心头已久的临州百姓遇袭一事,怕是可以彻底放下了。半晌后,程三爷神情和缓了许多。他又向后翻看画轴,仔细看完了其他几个姑娘的画像与介绍。此时,他神情已恢复如常,与郑氏说:“就季大人家的姑娘吧。既然是韩侍郎牵线的,想来顺了他的意,对秉诺仕途有益。夫人觉得呢?”郑氏闻言大喜,连忙附和着说:“自然是听三爷您的。就季姑娘了,于秉诺仕途有意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她说着收起了画轴,心中狂喜。一来,侄女的事就这么顺利解决了。二来,她心底里有个不能为外人知的念想。姚氏一辈子费尽心思争宠,这些郑氏怎会不知。到头来,她那两个儿子不是娶了末流武将之女,就是娶了还曾被贬的文官之女。要说这五人中,另外四个都世家的姑娘,三爷愣是能挑中那小门小户的。郑氏喜滋滋地想,自己也是尽力了,最终人是三爷挑的,可怨不着我。郑氏随后殷勤地伺候三爷沐浴更衣,嘘寒问暖十分体贴。之后几日里,郑氏虽祭祖洒扫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是心情舒畅。待清明一过,程三爷返回军营后,郑氏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张罗。她将姚氏与秉诺喊来,热情地招呼下人又是上糕点又是奉茶的。她安抚道:“姚氏啊。秉诺的婚事我与三爷已经说过了,只是三爷另有打算。想来秉诺现在供职于礼部,三爷想给他介绍文官家眷。得了这样的亲事,以后也好对他仕途多有帮衬。”姚氏坐在下首,听得很是认真。一听到“另有打算”,她心里咯噔一下,想来秉诺与郑家的婚事怕是没戏了。但又听郑氏接着说为了秉诺仕途着想,想想觉得也在理。郑氏笑盈盈地看向秉诺,说:“秉诺去了礼部后,表现颇得上级韩侍郎的肯定。那韩侍郎好心,介绍了御史季周季大人之女。三爷看过了,十分满意,准备择日就给秉诺定亲了。”秉诺埋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拳头。他屏气凝神细听,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腿有一点发抖。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但却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当郑氏提及礼部,提及韩侍郎的时候,秉诺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给了自己巨大的期望,却又抓不住。秉诺额头都开始微微冒汗,情不自禁地频频咽口水。面上却丝毫不显。直到他听到季大人的名字,听到郑氏提及季周之女。秉诺如释重负!连日来的紧张揣测焦灼不安,此时都化作琼浆玉液,浸满心田。满腔的欢喜如同山巅的瀑布,倾泻而下。他心中如万马奔腾,激动难耐。姚氏听得疑惑,小心问了句;“是御史季大人?”郑氏笑答,说:“是啊!且韩侍郎说啦,他与季大人是旧识。有了这样的岳父,以后秉诺定能平步青云。三爷很是赞许的。哦对,那季姑娘是家中独女,当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啊。我们秉忠都没这么好的福分。”郑氏不傻,本就是想劝他母子同意这门亲事。自然专挑好的说。只是那季二爷,着实没甚功绩,还曾经被贬过,真是想夸几句都难。姚氏被说得云里雾里。她不似郑氏,有机会抛头露面与各家夫人交往,熟识的人多,信息也广。姚氏只是每天困在小院中,无甚见识,甚至连季周是谁都不知道。三爷都敲定的亲事,无论好坏,她也只能同意。于是姚氏点头说道:“感谢三爷和夫人,帮秉诺谋得这样好的亲事。”郑氏自说了三爷定下了季家姑娘后,便留意秉诺的反应。姚氏是宅中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随便说两句也就糊弄过去了。但他程秉诺,在外从军这些年,如今又在礼部供职。他接触的人多,知道的事也多。郑氏吃不准他是否知道季周。且季周被贬一事当时沸沸扬扬,满朝皆知。不知道秉诺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