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站起来,面向潘宁深深作了一揖,强压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的愤怒,低声说:“请大哥照顾好文贤,代我给父母问安。秉谦先告辞了。”说罢,他转身就快步向屋外走去。秉诺等得灵儿出来,也赶紧与潘宁告辞,拉着灵儿就着急去追大哥。一定要追上,不然大哥这是要出大事了。秉诺让灵儿慢慢走,自己一路狂奔,追上秉谦一把将他拉住。秉诺来不及喘口气,忙说:“大哥,大哥,不能急,要从长计议。”秉谦脸上的血迹都已擦去,更加显得脸上青青紫紫一片。只见他眼眶潮红,眼皮肿胀,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挣脱开秉诺手,就要往前冲。却又被秉诺死死抓住。眼见灵儿越走越近,秉诺也急了,直抓要害,说:“大哥!我也和大哥一样的心情!我都懂!但是,不能这样贸然去找郑氏,这点事情扳不倒她,父亲更不会处置。”秉诺见秉谦仍然眼神狠厉,对自己的话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索性一股脑全盘托出,道:“兴义帮伙同驻京护卫师,私下接活,替京城达官贵人做害命的勾当。我有证据,当年我去淀塾念学,郑氏就是联系的兴义帮买我性命。郑家大爷的嫡子郑衡任驻京护卫师副将,我不信他在其中没有关系。大理寺官员已在调查兴义帮,如果能顺藤摸瓜查实郑衡的劣迹,以父亲明哲保身的性子,郑氏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大哥!这口气咱们不是不报,只是暂且忍下,务必要小心筹划,一击即中啊大哥!”秉谦听了这一席话,才微微有些动容。他转过头来,看看满脸关切、神情焦急的弟弟。秉谦神情虽然依旧坚定,目光狠厉,却少了眉间的盛怒。不错,秉诺说的在理。他恨郑氏,恨之入骨,但既要报复,就得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如此莽撞行事只会打草惊蛇。此时灵儿已经追了上来,也是神情焦急地看着大哥。秉谦拍拍秉诺紧紧抓住他不放的手,说:“你回去和娘说一声,我先回营了。你说的事情,得空了来营中找我,我们细商。”秉诺闻言,着实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说:“好的好的,大哥好好养伤,我明日就去寻大哥。大嫂在娘家有人照顾,大哥放心。此事我们自己知晓,其他人包括娘,我和灵儿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大哥放心。”秉谦点头,与二人告辞,驾马离去。既许诺,必重诺秉诺紧紧牵着灵儿的手,一直到程府,都不松开。以前,他在程府里都不敢与灵儿表现得过为亲昵,连走路都故意保持距离,更别说牵手了。但此时,秉诺却不顾下人的目光,紧紧牵着灵儿的手,进了程府反而下意识抓得更紧了。好像灵儿随时会被人抢跑了一样。回屋后,秉诺仔细查看了屋里的家具摆设,细细询问了灵儿的饮食起居。灵儿看他神情凝重,愁眉不展的样子。她自己虽也心里哀叹,明白了大哥为何坚持自己也要请大夫看一看,更是对程府的生活充满了恐惧。但看她秉诺担惊受怕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安慰说:“你别急。大夫不都说,我只要调养调养就没事了。以后我万事小心,自己当心些,没关系的。但是这事别告诉我爹娘,我怕他们年纪大了,听了这事承受不了。”秉诺听了这话,心里更是难受。但当务之急是先找出下毒之法,秉诺忍住情绪,小心和灵儿一一推演。排除灵儿和大嫂每日都要同娘一起用一日三餐,和偶尔府里的宴请。有单独机会下药的,便是二人的补药。自灵儿入府后,府里大夫便来替灵儿把脉,开了滋补的汤药。叮嘱她每日喝,于有孕有利。灵儿倒也认真,每日都按时喝,一滴不剩。听灵儿说,大嫂也是如此,一进府便开始进补药。秉诺立刻叮嘱灵儿,那药自此就别再喝了,但是对外都还是装作一切照旧的样子,省得起疑。灵儿点头应下。然后二人又细细看了房内的物件。麝香本就有浓香,却带有腥味,惟有以更重的香味才能掩饰。二人翻出成婚之初,下人在床铺底下撒的“红枣”和“花生”模样的木雕。这些都是寓有“早生贵子”之意的吉祥物,也就一直压在了床铺边角,从未取出。秉诺重新换了床铺,把这些物件一一收拢好,包起来,细闻,放置了两个月还依然浓郁的香气扑鼻。几乎把屋内底朝天翻了两三遍,他二人才停下来。此时,早已夜深。秉诺安置灵儿先睡,自己装作有公务要处理。他坐在书榻前,提笔,展卷,视线却无法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