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坚说完就要出门,他前脚已迈出门槛,仍丢下了一句:“天凉,你节哀,保重身体。你是我程坚的正房夫人,秉忠的母亲,这点不会变。”说完他就出门了。程坚早已透过关系,买下郑氏涉案的证据,力保程府全身而退,不被牵涉在此案中。如今,越是郑家遭难之时,自己若仍能一如既往地宽待郑氏,则更能体现出自己胸怀宽广。书房内,郑氏还瘫坐在地。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但想到娘家的惨状,郑氏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只要大理寺一日不定论,只要圣上一日不宣旨,就还有希望。下一次,再寻机会与三爷说。郑氏暗下决心,登时又有了力气。连续几日来忧思过度,她确实羸弱了不少。扶着书榻,她慢慢站起来。本要转身离开书房,余光瞥见了书榻上的文书。她想起程三爷刚刚的话,便随意拿起文书看了两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仔细再一看,郑氏登时瞠目结舌。第一页是兴义帮的供词,其中列明了自己通过郑衡委托兴义帮所行之事。这是郑氏心底阴暗处不可见光,不可与外人说的事。如今,竟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列明在纸上,触目惊心。“经护卫队联络,兴义帮收取程府郑氏钱财千两白银,在京郊绑架庶子程秉诺,取其性命。然未果,收报酬一半。”郑氏不禁手抖。她颤颤巍巍地翻过这一页,第二页更是领她心惊。“欣妃宫女蝶姐招供,谋害静嫔后,将静嫔患肺痨期间所用餐具,偷运给程府郑氏,用途不详。此外,欣妃将麝香若干,频频赠予程府郑氏,已有数十年。”郑氏看到这里,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她似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一下就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久久没有反应。心惊寒心过了很久,外面等候的丫鬟怕郑氏出了意外,才小心推门进来,将郑氏扶起来。此时的郑氏,已是失魂落魄,像是被霜打了一般,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腿上一点都没有力气,站也站不住。她气若游丝,问丫鬟:“方妈呢?”丫鬟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郑氏,往门外走。一边回答说:“三爷刚刚让方妈收拾了包裹,说她年纪大了,给了她银子让她回老家了。”郑氏此时却连眼泪也没有了。她脚下发软,似乎整个人的分量都倚靠在身旁瘦瘦小小的丫鬟身上,她一步一步挪到院中。冷风拂面,月明星稀。她默默念道:“爹娘,大哥大姐,对不起,帮不了你们了。”郑氏凄惨苦笑,算是明白了程三爷的那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你是我程坚的正房夫人,秉忠的母亲,这点不会变。”郑氏在程府的地位确实不曾改变,但是程府的变化却显而易见。大房的管事方妈突然连夜离开程府,紧接着姚氏身边的吴妈也收拾包裹回了老家。二人都是程府的老人了,平日里又无甚联系,突然一齐还乡,一时间引得下人们猜测连连。过了两日,又突然听说,十多年来负责给程府三房看诊的大夫也换了人。对这一切变化,郑氏并未多做解释。她只是料理日常家事,其余时间多闭门不出。姚氏更是一头雾水,身边的吴妈说走就走,她一时想不明白。秉诺却陡然心惊,他想过娘身边的眼线也许会是某个丫鬟杂役,却没想到竟然是吴妈。秉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立刻写信报了大哥。他没有想象中报复的快感。无论恶人下场如何,他对别人造成的伤害,终究已经造成了。灵儿白白喝了三个月的麝香,这是加害人遭受一切报应都无法挽回的伤害。郑氏的品性,令秉诺心惊;父亲的袒护,更令秉诺寒心。父亲一夜之间就遣散了方妈、吴妈和三房大夫。若说这些年来,父亲不知道他们与郑氏合谋在府里耍的花样,秉诺是不信的。只因为被害的这些人无关痛痒,父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郑氏妄为,甚至郑氏妄为是合他心意的也说不定。而如今,罪行暴露,却只是遣散几条走狗草草了事。庶出这些人命,当真这么不值钱吗?大哥未来的选择秉诺不知道,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经历,秉诺不愿再经历第二次了,更不会再让程府伤害灵儿半分。前有朝廷雷霆震怒,后有京城权贵阶层民意沸腾,大理寺审案的速度当真是史无前例。不过十日,大理寺便已理清京师护卫队所有涉案人员。首当其冲便是副将郑衡,甚至可以这么说,护卫队上下近百人参与其中,郑衡发挥了及其恶劣的作用。护卫队从中牵线搭桥共十六件绑票案,其中灭口十人。桩桩件件,都涉及京城大族,大理寺将一应案情罗列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