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是郑氏一手筹办的,她逐渐走出娘家家道中落的阴影,将府内的一应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郑氏更是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歌舞表演助兴。以往这些程家都是不请的,但这次也是看老爷子寿宴,请来助助兴,大家乐呵乐呵,也就没那么多拘束。秉诺喊灵儿先去前院帮忙张罗,自己在屋内还有些文书要处理。一直到快开席了,秉诺才赶紧往前院赶去。他为了省时间,走了小路。穿过湖边假山时,秉诺怎听见假山里有女子哭泣的声音,隐约能看见假山内一女子艳丽的衣裙。秉诺不由自主地止步,就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问一问的时候,他听见假山里传来秉忠的声音:“你不要再纠缠了。我已经给了你银子,够你下半辈子用了。想要进程家的门,绝不可能,你不要做梦了。”艳丽衣裙秉诺听了大惊失色,立刻知道定是那歌女来找秉忠了。这怎是自己该听的。他抬腿就往前院跑。跑出了一段路,仍能听见从假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你等着瞧!”随后整个寿宴上,秉诺都心神不宁。按部就班给老太爷贺寿、赠礼后,秉诺与灵儿入席。但他脑海里还是不禁回想着假山背后的那一幕。灵儿见秉诺心不在焉的样子,拿手肘碰碰他,说:“快看,有歌舞,说请的是京城最好的班子。不看可惜了。”秉诺依着灵儿的比划,心不在焉地朝台上看去。只见一群歌女正在台上犹抱琵琶半遮面,一个个生得明艳动人。只瞥了一眼,秉诺就看呆了。那些歌女身上穿的艳丽衣裙,不正是假山中那姑娘穿的。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是要出事。低眉信手,轻拢慢捻,仙乐自指尖倾泻而出。纤纤玉手,秋波潋滟,说不尽的千娇百媚。声若莺啼,乐如燕语,一曲奏罢,仍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歌女们一连演了七首曲,每一曲都风格鲜亮。她们将曲风演绎得淋漓尽致,引人入胜。在场宾客无不赞叹,京城第一乐坊,当真是名不虚传。众歌女答谢致意,缓缓下台。秉诺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那与秉忠相识的那姑娘。只见她本随着众人往台下走,却见台下左右两边站了两个身形健硕的家仆,直盯着她。她心中一慌,立刻看向秉忠,发现秉忠满眼戒备也正紧紧盯着她。登时,她心中就明白了,自己只要一下来台就会被那两个家仆带走,自此想要再来程家可就难了。她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不行,为了孩子的将来,自己就算搭上性命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当众人还尚沉浸在仙乐的回味中,就只见台上的歌女中,突然有一人从人群中跑到了舞台中间,直挺挺地面朝众人跪了下来,扑通扑通磕了三个响头。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傻眼了,这是还有加戏不成?只是,这加的什么戏,竟要行跪拜之礼。郑氏看到这姑娘的举动,立刻意识到出了岔子,马上就命身边仆役将她先拉下去。郑氏毕竟周旋于各类宴请应酬,不是没见过宴席中混进来的冤民借机喊冤的。想来这姑娘怕也是看在座都是京城达官显贵,想替家中父兄鸣冤,诸如此类。郑氏的处置已十分迅速,家仆奉命已立刻上台,就在差几步就能靠近并控制住那姑娘的时候。只听见那姑娘朗声开口。她本就歌喉清亮,因此在场宾客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她泣诉道:“母亲大人在上。小女仰慕秉忠公子,愿意毕生追随。然小女自知出生寒微,见识低下,无颜相伴公子左右,能与公子相识已是幸事,别无所求。”此番话一出,台上奉命捉拿她的仆役都停下了脚步,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郑氏初听闻她说“母亲”,尚有些糊涂。待听到秉忠的名字,立刻汗毛树立,浑身直冒冷汗。郑氏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她心中慌乱万分,但大概听明白后,她立刻尖声喊道:“拿下她!快拿下她!堵住她的嘴!还愣着干什么,快啊!快啊!”郑氏也不顾及形象了,起身就直奔舞台而去。她中间跑得急,一只鞋也掉了。郑氏都来不及去找上舞台的台阶。就从舞台正面,抬腿就往舞台上爬,实在狼狈不堪。那歌女眼见仆役越围越多,郑氏眼中更是流露出杀人一般的凶狠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说,怕再也没机会开口了。于是她加快语速,朗声说道:“然小女怀了秉忠少爷的孩子。小女自知卑贱,愿往后与秉忠公子再无瓜葛。但稚子无辜,这毕竟是程家的血脉,只求他能认祖归宗,一生蒙程家庇佑。而不是跟着小女,打出生就被世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