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说完,程府仆役已将她团团围住,控制住了她双手,嘴里也塞上了手帕,再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但再不出声又有何用,此时她已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郑氏妆发凌乱,气喘吁吁地站在她身边。虽然她此时内心翻江倒海,一团乱麻,却还是镇定了下来。丫鬟捡来了她遗落半途的鞋,郑氏挺胸拔背,任丫鬟跪在地上帮她穿鞋系带。郑氏虽面色惨白,但还是整理衣衫,强作笑颜。她一面低声命仆役赶紧把这歌女拖下去,一面镇定地向众宾客解释说:“实在抱歉,叨扰诸位雅兴了,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妾身斗胆,在此向诸位赔不是了。”说着,她下了舞台,快步走向主桌,端起酒杯仰头干下。一连喝了三杯,向所有宾客致意。旁边桌上立刻有程三爷的下属,站起来起哄说:“程夫人好酒量!真乃女中豪杰,在下佩服!”说着,自己也咕咚咕咚喝了三杯。他这一带头,立刻化解了现场尴尬的气氛。宾客们不是程家的故交,就是有利益牵连。他们眼见程家出了如此丑事,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表面上能装得听不见那是最好的。场面立刻就热闹了起来,仿若刚刚那一插曲从未发生过。郑氏回主桌坐下,久久回不过神来。同桌的老太爷气得已经是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程三爷满脸铁青,眉头皱得似是能拧出来水一般;秉忠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丝,就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反应最大的是叶氏。此时她已显怀,腹中胎儿本就压得她喘气急促。她被刚刚一幕刺激到,现在更是觉得憋得喘不过气来。一阵阵咳嗽,大喘气,却还是呼吸不畅的样子。她这反应令程家长辈都心惊胆战,忙安排下人扶她回房歇息。叶氏的父母如今也在席间,郑氏想想都汗颜。儿子的丑事,想必他们都已经听见了,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亲家。主桌上一片沉寂,众人只是面面相觑,再无一人动筷。下人上菜也都轻手轻脚,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当成出气筒。姚氏此时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强忍住笑意,装得神态自若。自刚刚那歌女跪地开始,她就目不转睛看着进展。当真是没有让她失望!那歌女娓娓道来,口齿清晰,声音尖而亮,将她与秉忠的丑事交代得清清楚楚。如板上钉钉,不留一丝辩驳的余地。姚氏真是忍住了好几次想哈哈大笑的冲动。尤其是看到郑氏不顾形象地跑掉了鞋,狼狈不堪得爬上了舞台。她平日里那斯文当家主母的风范呢?端着架子教训自己要识大体时候的仪态呢?形容她颜面扫地都不为过。姚氏心情大好!不禁感叹,自己斗不过她郑氏又如何?自有降得住她的人,谁会想到她那么只骄傲的母鸡,会折在自己儿子手上?姚氏又灌下一杯酒,只觉得今天是她近些年来,最痛快的一天。与姚氏同桌的灵儿自始至终,都呈目瞪口呆状,嘴张得老大,感觉能塞进一个鸡蛋。她不是不知道与秉忠相好的姑娘是京城乐坊的,但台上姑娘一个个都是大浓妆本就分辨不清,更可况灵儿压根没想到那姑娘还能想这么一出。秉诺自明白那歌女的意图后,好几次都想起身,上前阻止。但他看郑氏反应迅速,已派了人上台,自己才作罢没有起身。秉诺说不出悲喜。宴席散后,他更是没有时间听姚氏一遍遍复述宴席上的一幕幕。姚氏边复述边笑,笑得不能自已。秉诺再三叮嘱灵儿,大房这些日子定不太平,灵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明哲保身。若看到娘有任何不得当的行为,也当多多提醒。交代完,他便赶紧赶回礼部,随队出使大虞。正当秉诺不分昼夜地在官道上疾驰南下;秉忠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跪在了程府的祠堂里。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被气得不轻,已送回房歇息。此时的祠堂里,只有程三爷,郑氏,和程秉忠三人。程三爷自在宴席中听了秉忠的丑事,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宴席结束更是由程家大爷、二爷代为送客,程三爷再不露面。他集聚心底的怨气,对秉忠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和颜面扫地的羞耻感,全部迸发出来。程三爷挥掌,使尽力气,扇了秉忠一个巴掌。他下手重,一巴掌扇得秉忠歪倒在地。秉忠再爬起来跪好时,脸上已是一阵白一阵红,嘴角流血,一口吐了满地鲜血。郑氏虽看着儿子心里也是气,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跪了半天,又挨了打,她于心不忍,劝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