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悬关上车门,在他走出几步后,他听到了密闭的车厢内隐约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车子没有震动,就算情绪如此激烈,也不需要姜惩和其他警察的压制,他只是在因自己的无能而悲痛狂怒。
周悬没有回头,看到这样的李椋,他就好像看到了那个也曾因为拖他下水而自责愧疚的裴迁,那人虽然不会这样歇斯底里,但在那虚假的平静下,又隐藏了多少含着血与泪的挣扎呢?
他无法不去多想,无法不去心疼裴迁。
他赶回了黎恪家,背后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汗水浸得创口刺痛不已,但他此刻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些小事了。
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被悲痛和愤怒冲昏头脑,趁着还冷静,他必须先解决了眼下最棘手的事,才有时间咀嚼负面情绪。
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安置裴迁,斟酌好了措辞稳住那人,让他安心养病,但当他推开大门,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子。
裴迁和黎恪都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张写着寥寥数字的字条:“山的另一边见。”
那是黎恪的字迹。
周悬有些茫然,裴迁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行动这件事虽然让他无奈,却也在意料之中,但黎恪怎么也失踪了?
要知道,黎恪当年放弃从警就是因为受过伤,身体无法恢复到最佳状态,他在这种危急关头失踪,周悬怎能不担心。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周悬气得冒火。
现在两个能通过技术手段进行追踪的人都失踪了,只凭这六个字来反推他们的行踪,真是让人头疼。
周悬瘫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用手指描摹着纸条上的字形。
他觉得裴迁和黎恪肯定不会一起行动,前者不想牵扯太多的人,也不想拖着累赘做事,自然不会主动拉上黎恪,而黎恪又是怕麻烦的人,跟裴迁还不算熟,也不会主动要求跟随。
有什么事能让习惯了安逸的黎恪也纵身跳进漩涡里呢……
周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一哥。
除了一哥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如此牵动黎恪的心弦。
但一哥明明已经……这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会是什么人知道一哥在黎恪心中的地位,并以此牵绊黎恪出面呢?
这个局所牵扯的事越来越多,周悬心里越发不安。
山的另一边……他能想到的只有鸦寂山,很可能裴迁和黎恪两人也在赶往十安县的途中,只要他速度够快就可能赶上他们!
想到这一点,周悬从黎恪家的药箱里翻了些处理创伤的药品带在了身上。
翻箱倒柜时,他注意到黎恪的收藏柜玻璃门是打开的,往里瞟了一眼,却见原本应该放在那里,被安置在架子上的瞄准镜不见了。
他的心顿时一沉。
曾经在公大读书时,他的狙击水平是公认的第一,只有同宿舍的兄弟们知道他这个第一受之有愧,私下里练枪时,黎恪的分数几乎每次都高于他,但每次实绩考核黎恪都缺席了。
从前他用的借口都是“不喜欢”、“没兴趣”、“不在乎这一科的分数”,即使上了考场也只是打个堪堪够及格线的分数,被兄弟们戏称“凡尔赛”,直到后来他戴上了眼镜,他们才知道黎恪的视力下降的很快,即使能通过矫正弥补,他还是接受不了有缺陷的自己。
当年一哥还总是嘱咐他少玩点电脑,他也从不往心里去,后来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转行做了IT,曾经用过的瞄准镜也被他珍藏了起来。
周悬知道,以黎恪的实力,就算这么多年不曾训练,他的水平也不至于落下太多,而现在,他就要靠着这过人的天赋去做些危险的事了。
他收拾好东西,锁好了黎恪家的门,上车后给江倦打了个电话。
那人正在收拾长安北街满地鞭炮碎屑的残局,接了电话便道:“恭喜你,计划成功了,姜队已经押着李椋到了看守所,接下来……”
“事发突然,阿倦,能帮我监控一下今天全市的持枪机构有没有狙击枪失窃吗?”
“狙击枪?”
江倦把手里的垃圾袋递给身边的同事,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追问:“怎么回事?”
“裴哥和黎哥都失踪了,我正在追他们的路上,你黎哥这人脾气是好,但被逼急了也可能做些危险的事,我得掌握他的动态。”
江倦有些支吾:“那个……其实……”
“有话就说。”
“三年前,我给过黎哥一支缺了扳机的M24,如果他想要做什么,不需要去偷。”
周悬被他呛个半死,火气一下子顶上了脑门:“你给他那么危险的东西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那人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我会帮想复仇的人实现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