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安心,吐了口气,缓慢起身站直……突然,脸色更为煞白,浑身定住了。
再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腹中像是有一条小鱼轻啄了一下,稍纵即逝,却十分明晰。
怪异的感觉席卷全身,沈弱流心跳如擂,满目错愕。
四月而已,便已有了胎动,怎会如此?
这小混账究竟是谁的种?!
如此强悍!
手臂上抓着的力度收紧,霍洄霄见他脸色煞白,心下慌乱,转手半抱着他站起身,双眉紧锁,
“方才是我错了,不该捉弄你的……太医可说了你这究竟是什么病?怎么这般的折磨人?”
沈弱流敛神,苦苦一笑,不知作何解释。
总不能告诉他自个儿得了一种肚子里揣崽,肚皮越来越大的病吧?
是挺折磨人的,不过折磨人的不是病,而是肚子里越长越大,往后可能还要在里面翻江倒海,打拳练武的小混账!
“朕无碍,不是病……”沈弱流抓着他起身,长舒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既已知这花香来源,还是尽快向那位公子问清来路才好……”
他朝方才的雅间走去。
看着他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霍洄霄才抬手盯着仍旧留有触感的手心,浅眸微眯。
方才……难道是错觉吗?
第45章第45章
一出粉戏唱完,堂内寂静不少,两人这会儿已经回到了雅间对案同坐。
小倌出去这半天再进来时身上绯衫已换作通身雪白,更衬他肤色胜雪,眉眼如画,手中抱着把琵琶……踏进门,目光先落在沈弱流身上,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不动声色地走到霍洄霄旁侧福身:
“奴将琵琶去来了,世子爷想听什么曲子?”
霍洄霄将沈弱流面前那盏酒喝了,另拿了杯子倒了盏热茶推过去,
“你不饮酒喝这个暖暖身子……听什么曲儿,叫他给你唱?”
沈弱流扫了眼那个抱琵琶的小倌,端起茶啜了一口,淡淡道:“这身衣裳很衬你肤色,捡你擅长的弹便是。”
“……是。”那小倌被称赞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福身,而后坐到珠帘后的凳子上,开始弹奏。
轻拢慢捻,乐声淙淙,入台月色洒下一地清辉,风有些冷。
吃了盏热茶,身子暖和了不少,借由琵琶声掩盖,沈弱流主动挑起话头,
“先帝年间,我大梁与挐羯定下寒州之盟,约定以仙抚关为界限,两国互不干涉,边关暂得一时安定,然朕却不记得盟约之上有互通有无这一条,如今属于齐齐珀斯的东西出现在我郢都,世子爷以为何解?”
霍洄霄放下酒盏,挑眉含笑,“齐齐珀斯至仙抚关冻土终年不化,莫说耕种农事,连养几头牛羊都实属艰难,我阿耶说过寒州之盟不过是挐羯人的缓兵之计,他们要的是过仙抚关,踏上红蓼原!”
“挐羯人想举族迁至红蓼原,却又不愿与我大梁俯首称臣,这如意算盘打得我隔着千里地都能听见声响,所以寒州之盟,阿耶竭力上书先皇陛下拒绝互通有无这条,为的便是防止将挐羯之狼放进大梁……”他侧眸凝视沈弱流,浅眸微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如今伊迪哈出现在郢都,圣上以为何解?”
夜风吹拂,心底陡冷。沈弱流与他对视片刻,脑中明晰如鉴。
……挐羯人的狼已进了大梁!此为其一。
沈弱流垂眸,不动声色,“霍家驻守仙抚关,而今狼却入了大梁,世子以为,这狼是如何躲过重兵把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踏上我大梁国土的?”
国中有挐羯人内应。此为其二。
可这内应究竟是出自郢都,还是出自北境。
亦或是霍家……养寇自重,不得不疑。
霍洄霄凝他半晌,蓦地轻笑出声,一语道破,“圣上是怀疑我北境王府养寇自重,故意将狼放进郢都?”
琵琶声陡高陡急,珠落玉盘,铮铮如诉。沈弱流忖了半晌,摇头道:
“不……霍家手握重兵,功高盖主,没这么做的必要,朕是想提醒你,狼入郢都,北境只怕也不安全。”
若国贼出自北境,欲行大事,第一个危及的便是手握重兵的北境王霍戎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