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洄霄笑了声,意味不明……先是鸿门宴,再是美人计,接着威逼利诱,现下又是装可怜见的惹他心烦。
不过睡过一回,整个人却就这么任他捏扁搓圆了。
好计谋,好手段呐!
一阵风穿帘而入,怀中人眉宇微蹙,霍洄霄不再多作他想,将大氅向上紧拢,直到那双好看的眉舒展开来,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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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草市,历来便有。
村庄聚集,阏河与勿江交错,有三处香火鼎盛的庙宇,又近西三城,漕运亨通,往来便利,起初却只是几个村庄交易之处,后来却不知怎么发展起来了,竟连一些外地商贩都会选择在此处做些生意。
因不惹是生非,贩得都是些寻常货物,商贾小贩们各个精明,与衙门官府交好,便没人闲得慌去管这地儿。
马车稳稳停下,马夫放下脚凳,在外道:“二位爷,到地儿了。”
这刻,沈弱流睁开眼,本也没怎么睡着,拿了幕篱戴好,裹着大氅先下了马车。霍洄霄佩刀紧随其后。
……然而眼前此幕却令沈弱流望而生畏。
简陋支起的篷布,鸡鸭绑了脚头上插着草窝在路边,鱼贩挑着木桶行色匆匆,略显整齐些的,便是几处卖小玩意和自家织的粗布的摊子……耄耋老人穿着草鞋拿蒲扇扇风,草鞋边沾着黄黑的污泥,垂髫幼童挂着鼻涕你追我赶,白龙即将过江之时猛地一吸溜,引得大人呵斥连连。
脏。
乱。
沈弱流顿脚站定,掩鼻蹙眉。
霍洄霄抱着刀气定神闲,侧目而望,笑了声,“主子怕了便在车里等着,属下去问清楚就回来。”
现下他们是主仆关系,故改了称呼。
沈弱流生来喜洁净,怕脏乱,九五之尊何曾到访过此等乱市,然而九五之尊亦知,眼前这幕便是大梁百万生民的日常景象,谈不上福庶,却安定。
安居乐业,对百姓来说是一大幸事,对万民君父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没什么脏不脏,怕不怕的。
只是现下孕症尚未消退,闻此间味道有些恶心而已。
“朕……我怕什么?”沈弱流逐渐适应鸡鸭鱼混杂的恶气,压下浑身不适,隔着纱帘昂首怒瞪霍洄霄,
“先农坛距此地不远,每年春日正月举亲耕礼祭拜后土农神,以祈五谷丰登,我也是下过田地的,霍洄霄,你不许小瞧我!”
此刻他不老气横秋地称“朕”,而是称“我”,少年嗓音清凌凌的,带着一点骄矜气,少了那股高高在上的威压,多了几分合年龄的少年顽皮。
让人觉得此人不过是邻家自小娇养的小少爷,无端亲近。
心口跟幼兽拿爪子挠似痒酥酥的,霍洄霄挑眉含笑,低声道:“是是是,圣上多厉害,这么双细嫩的手还会种田呢,臣可不会,哪儿敢小瞧你……”
沈弱流耳根发热,眼神闪烁,“也算不得会,后续都有鸿胪寺专人照管着,我只需……”突然,他意识到霍洄霄话里的促狭,顿时奓毛,
“霍洄霄!你又戏弄朕?!”
第49章第49章
霍洄霄笑嘻嘻地凝视着他,浅眸光华流转,忽而觉得这人真跟个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似的……即便是发火也像只小奶猫,毫无威胁,奓着毛爪子挠来挠去,跟搔痒似的,反倒更勾人逗弄。
“圣上生气了?要砍了臣吗?”霍洄霄俯身贴耳,悄声道:“刀在臣怀中,你来拿,臣绝不会躲。”
隔着幕篱,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仍旧是炙热的,沈弱流慌乱地退后一步,耳根烧红,看他怀中的那把直刀漆黑的刀柄,倒真像将这混账砍了了事,却终究压下来,
“砍了你事小,吓着这些小娃娃事大!”他别开眼,冷哼道。
两个垂髫小童你追我赶,擦身而过,手都拿着裹了层薄薄米纸的糖人,金乌上正空,光辉中,糖人晶亮晶亮的,惹人垂涎。
沈弱流视线不禁被吸引,好奇地盯着那色泽晶亮的糖人看,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恶心感压下去,饥饿在腹部叫嚣得厉害。
自打怀了这小混账以来,成日里除了犯恶心,就是感觉饿。
就跟怀了个小饕餮似的。
霍洄霄顺着他目光扫了一眼,轻笑出声,“圣上喜欢吃甜的?”
“朕喜欢吃什么关你何事?”沈弱流没个好气,朝闹哄哄的市集看了一眼,深吸两口气,迈步朝前。
霍洄霄挑了下眉,噙着丝笑,抱刀慢条斯理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