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热汤下肚,霍洄霄额上冒了细汗,余光扫到,叹了口气:
娘的。
忒难伺候了这也。
放下筷子,他拿了沈弱流那碗,将汤面上浮的芫荽挑进自己碗里,干干净净地又推过去,“喝不惯再点别的?”
沈弱流望着碗中清亮的汤,一点芫荽都不剩下,怔了怔垂眸道:“我只是闻不得那股味,汤并没有什么。”
这么说着,他却只是略微尝了一口汤,夹了一筷子羊肉,便不再碰了,只吃那碟瓜丝。
霍洄霄将碗中汤喝完,拿茶水漱了口,又洗了手,将面饼掰碎了,泡进汤里,边擦手,边推给沈弱流,“卖香料的摊贩没找着,回郢都尚早,不进些东西可不行……北境的吃法,尝尝。”
羊汤鲜香,沈弱流却口味清淡,加之有孕在身,更不喜油腻,在外用膳自不比宫中样样合心,将就便是,饿不死就成。他看着霍洄霄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说什么,拿筷子挑一点吃了……面饼吸饱了汤汁,又中和了那股腻劲儿,竟觉着还不错。
不禁又多吃了些。
霍洄霄看他终于吃了点,放下心来,又倒了盏茶推过去,凝着他被热气扑红的脸……跟他粗犷的吃相不同,这人吃东西就跟红蓼原上囤粮过冬的小鼠似的,双颊鼓起,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斯文至极,无端叫人觉着赏心悦目。
他唇角勾笑,浅眸一瞬不瞬。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寻了个话头来说,“轻烟楼的公子说伊迪哈是在此处买的,找了这半天却未曾见过,我觉着此事怕没那么容易查出来。”
霍洄霄看着他,笑了声,“小倌春日来拜的祖师爷,如今都快到年底了,才闻得一点伊迪哈的风声,狼既能悄无声息地在天子脚跟藏匿这么久,其背后之人,怕是圣上与臣都想象不到呐……圣上觉着与狼里应外合之人会是哪位?”
无论是出自北境,还是出自郢都,与狼里应外合之人都不容小觑。
一个谋的是兵权。
一个谋的是……天下。
更糟糕的结果就是,北境与郢都都出了贼人,伙同挐羯,共谋大梁江山!
冥冥之中,沈弱流却觉着最后一种最可怕的猜测,即为真相,若作此说,他倒有一人猜测……细思恐极,他不敢再往下想,搁下筷子,拿了茶水掩袖漱口之后才道:
“是谁无所谓,此番将其揪出来,朕轻饶不了!”
碗中泡饼只少了小半碗。
霍洄霄扫了一眼……胃口也小得跟猫儿似的。
怪不得人这么纤细。
“那小倌也不像是敢说谎的,他说拜祖师爷,离此地不远几里地便是他们风月祖师爷的祠,这里找不到,咱们去周围找找便是……”霍洄霄丢了几粒碎银在桌上,起身动了下脖颈,将长刀拿起,“主子以为呢?”
沈弱流忖了会儿,点点头。
此时日头稍弱,有些周围村子卖完山货的已挑担往家赶。
沈弱流将幕篱戴好,两人朝马车方向走去。
一个人擦身而过,适时风动,飒飒而过,那人抬手抚摸被风吹乱的鬓发。
风挟凉意,之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薄淡香气,像是带来了极远处的花香般一瞬即逝……沈弱流慌忙掩鼻,瞪大了双眸。
伊迪哈!
第50章第50章(捉虫)
沈弱流猛然回身。
只见是个布裙荆钗的姑娘,背着个背篓往市集中行去,风吹乱发髻,她偶尔抬手轻抚,身上那股极其浅淡,像是不小心沾染上的花香味一阵阵飘散。
若非沈弱流处于孕期对味道敏感,只怕还分辨不出这股味儿来。
旁侧霍洄霄觉察异常,顺着他目光扫了一眼,关切道:“怎么了?”
“方才过去的那个女子,身上沾有伊迪哈的味道。”沈弱流低声蹙眉。
仅仅是擦身而过,霍洄霄倒是没闻见什么味儿,也没注意去分辨,一个大老爷们去闻人家姑娘身上什么味儿……不变态嘛。
他的一颗心思都在眼前人身上了。
却是神色一凛,将沈弱流拉到旁侧,遮住往来目光,欲言又止,“你……”
沈弱流明白他的意思,上回体内春宵一刻余毒未清,嗅见掺了伊迪哈的香被勾起来,还与这混账这样那样,做了那种事。
“……朕无事。”沈弱流脸一红,目光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