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君臣。
君臣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切拨乱反正,他们还是他们……一个皇帝,一个手握重兵的异姓王世子。
沈弱流觉得腹部又开始痛了,心口也痛,痛得抽搐,他弯下腰,先护住腹部。
两人交颈,无比缱绻,然而两颗心却犹如参商,相隔甚远。
“弱流?”霍洄霄觉察到他的不对,顺着他手看下去,“怎么了?又开始痛了吗?”他抬手轻抚上沈弱流腹部……却被啪地一声挡开。
“别……别摸!”沈弱流躬身慌乱地死死护住腹部。
霍洄霄一怔,随后垂下手,抱着他,“我不动你,我带你去看郎中好不好?”
“不必,你别碰朕……不是病,朕自己心里有数。”沈弱流仍旧不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怕惹他厌烦,再次逃开,霍洄霄不敢碰他了,就那么站着,眉头紧蹙,
“弱流,你三番五次出现此种症状,现下却说并非病症,你这话也就哄我还成……你不愿说我也不逼问,你不看郎中我也不强迫你,你别再动气了好么?”
沈弱流没答话,心底冷笑。
害我成这样的还不就是你!
大的生了一副猪脑子在外惹人厌烦,小的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没个消停。
现下还说不敢再有半点奢望,等到崽生下来,哇哇大哭之时希望这混账盯着那双跟他一般的浅眸狼眼还能如此淡定地说不敢有半点奢望!
届时即便是他跪地痛哭着求,也别想崽认他这个爹!
虽是戏言,沈弱流这么想着,就跟报复似的,终于出了口恶气,缓过心口那股刺痛,腹中小混账也安静了下来。
此刻再抬眼,与霍洄霄对视,“霍洄霄,你说你错了,朕都可以原谅你……”
说到这里,他轻笑出声,“可是……君臣?你觉着你与我,天下有你我这般的君臣吗?”
窗外风呼呼的,沈弱流没等他回答,声音里憋着股火,
“霍洄霄,你真是朕见过最蠢的人!答案给到你手里,你连抄都抄不对!朕迟早被你气死!”
霍洄霄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只是在听见那句不能做君臣时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
分明已经藏得很好了,没有逼迫,没有一丝恶劣,肮脏。
沈弱流不愿,他可以等,他可以徐徐图之,一退再退。
沈弱流不喜欢,他都可以改。
藏起了自己的爪牙,披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人皮。
不能吓到沈弱流,不能叫他再次逃跑。
要等。
等山雪融化,等明月入怀。
分明做得很好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结果仍旧是这样?浅眸闪过一丝阴鸷,霍洄霄几乎要藏不住了,发疯的念头驱赶出理性,占据整个脑海。
几乎想冲上去,将面前人撕碎,再将自己剖开给他看。
卑劣,肮脏,都剖给他看。
他握住拳头,咬着牙关竭力忍耐着。
大雪仍旧下着,屋内仍旧温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寂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雪声扑簌,檐下铃音淙淙,直到屋外传来嘈杂人语。
沈弱流终于忍不了了,骤然起身,走到霍洄霄跟前,昂首逼近,“霍洄霄,此前诸多,你欠朕的,朕欠你的一笔勾销,朕从未怪过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朕都信……”
他定定地看着霍洄霄,浑身再无半点威压,此刻,他们是同等的关系,
“可是霍洄霄,你对我……你对我,究竟是何想法?”他神色迷惘,嗓音低低的。
霍洄霄浑身一僵,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觉天地寂静,隔着扑簌的大雪,有一朵开得正艳的白山茶自枝头坠落。
坠地轻响,荡开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