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道:“恩,那又怎样?你何故为此叹息?”婷婷双臂环抱了白起的腰身,道:“我是在山里长大的,要我再回山林隐居,那也没什么。但老白你一向生活在城邑中,且是名震天下的大秦武安君,要你也隐姓埋名的待在山里,岂非委屈了你么?”“原来你是担心这等小事。”白起紧紧搂着婷婷,心里又甜又暖,“婷婷,你不必觉得我委屈,因为我根本不委屈。我早已说过,‘纵然把我放逐到穷山恶水之地、让我当野人,只要婷婷在我身边,我就高兴’,这是我的真心话。是故,要我和婷婷隐姓埋名、深居山林,我当然是高兴的,一点也不委屈。”婷婷皱着的细眉舒展开来,道:“恩,也是。”白起哈哈一笑,道:“而且我小时候也常在山林里行走狩猎,我在山林里的生活能力很强。我们到了山林里,我一定给婷婷搭一间漂亮的屋子、制作好看的家具,天天用山肴野蔌为婷婷烹制膳食。总之呢,我依然把婷婷照顾得舒舒服服的,绝不比住在咸阳时差!”婷婷笑道:“恩,我相信老白!”白起俯首,轻轻吻了吻婷婷的丹唇。婷婷瞥一眼木案上的食物,澹然道:“大王如果要难为我们,大可以在菜肴里做些手脚,但大王没那么做。”白起奇道:“你随便看看就能确定菜肴有无异样?”婷婷摇摇头,说道:“我可没那么敏锐的眼力,但倘或有人在菜肴里动手脚,那人心底或多或少都会萌发恶意,而我在此间却未觉察到丝毫恶意,所以我敢确定菜肴绝无异常。”白起称赞道:“婷婷厉害!”等烤肉和汤羹不再热气烘烘,夫妻俩开始动箸,白起如平昔一样为婷婷布菜。用膳完毕,士卒进来撤下餐具,换上香茶。过了一个时辰,驿馆外响起嘹亮的“恭迎大王”的呼声。秦王嬴稷身穿便服,轻裘缓带,阔步走下辂车,一径进馆,到了白起夫妇所在的大厅。白起夫妇依礼参拜,嬴稷平和的道了声“免礼”。蒙骜领士卒奉上温酒,之后嬴稷屏退众人,只留蔡牧在厅内伺候。“白卿家,小仙女,今日的膳食可还合你们的口味?”嬴稷蔼然问道。白起回答道:“多谢大王恩赐肴馔。”婷婷也道:“菜肴很是美味,多谢大王圣恩。”嬴稷笑道:“寡人在宫里也用过了膳食。吃饱喝足,更易于集中精力详谈要事。”话音一落,敛容危坐。白起原先就料到这层,说道:“微臣夫妇恭听圣略。”嬴稷肃然道:“白卿家,寡人问你一个问题,你须如实答复,不得有任何欺瞒。”白起道:“微臣决不欺君。”“善。”嬴稷颔首,跟着便问,“白卿家,若要你从此销声匿迹、遁世隐居,你可愿意?”婷婷一呆,喃喃低语道:“这么巧吗?我和老白刚谈过这件事,大王现在也来问老白?”不禁抬眸望着白起。白起朝婷婷微笑道:“无论与谁谈论此事,我的言辞和心意都是同样的。”说着握住婷婷的小手,转过脸庄严的看向嬴稷,答道:“只要与内子在一起,微臣乐意销声匿迹、遁世隐居。”嬴稷长眉轻搐,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寡人虽然早已猜到你是这般心思,但你竟答复得如此爽快,寡人仍是颇感意外。销声匿迹、遁世隐居,这便是要你舍弃全部权力声威,你当真不在乎么?”白起道:“权力声威本非微臣志趣,微臣当然不在乎。”嬴稷唇角略微上扬,轻哂道:“寡人倒觉着,你应当好生的掂掇权力声威。你的家世渊源,可是非同寻常的。”白起淡定的道:“微臣幼时曾由先父告知,郿邑白氏原是大秦贵族,但绵延数代后逐渐衰败,到微臣曾祖那一辈已与庶民无异。”嬴稷问道:“你父亲可有告诉你白氏始祖是怎样的贵族?”白起道:“先父未说。”嬴稷微微一笑,道:“兴许你父亲并不知晓个中详情,这也难怪,毕竟寡人也是新近才了解清楚了你们家族的源流。郿邑白氏的始祖确是大秦贵族,而且是一位身分非凡的贵族,他便是四百多年前大秦武公的嫡子,公子白。公子白深得武公厚爱,被武公立为储君,然而武公薨逝后,群臣却拥立武公之弟登极,武公之弟即是我们所知的德公。公子白与国君之位失之交臂,最后在封地平阳终老,他的后世子孙以‘白’为氏。白卿家,这就是你们郿邑白氏的来历。”德公夺位这段历史,蔡牧是听说过的,但从未料到与白起相关,此际听嬴稷娓娓道来,他很是惊讶,心中暗叹道:“原来武安君是王族后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