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吧,他们应该等久了。”屋内布置得喜气洋洋,大红喜字下面,却极不相称地坐着两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他们见到两个牵手走进的年轻人,不觉得高兴,眼神看上去更忧虑了。洛瑾瑄似乎从来看不到这些,笑得如这个房间一般喜庆,扶着红铃坐下,给众人倒上酒,举杯道:“岳丈、岳母,承蒙厚爱,将女儿许配给我,往后余生,我定不负所望,悉心爱护她,与她不离不弃,死生相顾。”说完,一饮而尽,向连青留扬了扬空杯。连青留笑得勉强,闭上眼睛,一杯酒入喉,像吞了杯毒药。桑姨和红铃相对而坐,一声不吭,一桌人看着像是在喝丧酒。洛瑾瑄似乎也觉得没意思,重重地放下酒杯,呆坐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俄顷,突然大笑起来,笑了一阵,道:“喝了这杯酒,婚礼才算是完成了,没错吧?”连青留也不想再陪他演戏,道:“少主,你为何非得要如此为难我们?”“为难?”他眯着眼睛,“我喜欢她,非她不娶!怎么能算是为难?”说完,他又歇斯底里地笑起来,道:“此处是不是应该这样说才对?”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个正常人。连青留道:“你若想借红铃之力统治蛊族,也未必非得和她成亲不可。还请少主高抬贵手,取消和红铃的婚事,如此,老朽和拙荆必然全力想报,死而后已。”洛瑾瑄不笑了,眼神钉子一样盯着连青留,似乎在认真辨认他的真心,良久,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他咕哝道:“好像是真的,”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吞了下去,望着空酒杯,怔怔地想了一会,道:“你们的命,是不是我救的?”连青留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道:“不错,那日崖下若非有少主在,我们夫妻必然是活不成的。”“你们的伤,是不是我请的人医好的?”“不错。”他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两位全力报我,岂非分内之事?”“……不错。”“所以,你们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但是,”他看向红铃,“你不一样。我无恩于你,之所以到这里来,也完全非你所想。正如他们刚才所说,我若想安安心心成为这里的王,还非得借助你的力量不可。因此,你若想和我谈条件,完全具备资格。你若不想嫁我,我必不会逼你。红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和我成亲吗?”两个老人同时望向她,拼命摇头。但是她却仿若未见,素白的手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道:“我会和你成亲。”洛瑾瑄看向他们,耸耸肩膀。桑姨嗤笑,冷道:“你在报复我们?我们不让你好过,你便也让我们心里难受?”红铃一怔,俄顷也笑,道:“不错。”“不要,”在女儿面前,母亲从来顾不得所谓尊严和高傲,“红铃,不要这样做,我们不值得……”“住口!”酒杯被猛然掷向地面,红铃怒目圆睁,“你是不是一向如此自大?以前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操控蛊族,现在一败涂地,还以为能操控我?你也不想想,自己究竟算是什么?我来问你们一个问题——那日静松居,你们为何抛下我?不是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为什么却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离开?你们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吗?你们走后,蛊族的老家伙们把我抓走了,关进了月亮宫的蛊狱——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蛊族一向崇尚自由,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怎么可能被关进蛊狱?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知拼命努力,拼命向前而已。为什么我的努力,注定只是一场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错误却越来越多?只想化解恩怨,却反而一再造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桑姨被问得左右躲闪,瞬间成了毫无还击之力的老人,只能反复说着几个字:“对不起,红铃,对不起……”“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那日,你们不是说过,以后的路,让我自己走吗?现在,我便在走自己的路,我要凭本事拿回失去的一切,谁也休想拦我!”“红铃……”“尤其是你们,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滚出蛊族,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连青留看到红桑若已经被懊悔折磨得不成样子,冷道:“红铃,不要这样,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够了!此事休要再提!难道你不知道,正是因为我的母亲是她,不是红叶,我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