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讶然,红桑若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了一阵,头便像炸裂一般痛了起来,她抱着头滚到了地上,连青留连忙将她抱入怀中,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红铃,生拉硬拽,将她带出了房间。红铃一拳锤在桌上,似乎余怒未消,这个样子,连洛瑾瑄看了,心里都有些害怕。他终于还是将她轻轻按坐下来,道:“好了,不生气了。”红铃扶额,满脸痛苦无法掩藏,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我懂,”洛瑾瑄一反常态,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真诚,安慰道:“有些人根本不应该被生出来,有些人跟不不配当父母。”“你真的懂?”“我懂。”红铃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受,仿佛在这一刻,两人的心意竟真的是相通的。好在,很快,他就又往下说了:“反正,他们只是摆设,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和那些花一样,只是婚礼需要而已,是真是假,不必放在心里。”说完,他看向她,她后知后觉地点头。他站起来,四下环顾一番,道:“怎么样,这一切,你还满意吧?”红铃点点头,望向门外。门大开着,院内数十人端坐,安静若定,刚刚争吵的声音隐约落入众人耳中,他们却并无半点异样,仿佛被安置好的木偶,等着被人提起背后的线。只在那个阴暗的角落,欧阳泺低着头,和余景洛匆匆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发现。欧阳宁将喜子带到一处,放了下来,转身走出几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那个少年仍然在地上坐着,看见他望向自己,赌气地将头往旁边一撇,不想理他。他走了回来,审视一番,用剑鞘挑开他的左手,在他原先按照的小腿处戳了戳,果不其然听到一声哀嚎,以及怒吼:“你干嘛!”他蹲下来,不顾他阻拦,撸起他的裤管,果然看到红紫一片,手抚触过去,轻声道:“断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拉住他的手,仍将他扛到背上,不顾少年惨叫,向山下狂奔而去。众目睽睽之中,他将喜子放到椅子上,也不说什么,转身就往门外走。云音长老喝止,道:“你不是红铃的亲随吗?你在这里,红铃呢,她是不是也在附近?”欧阳宁无话可说,握剑的手,却往上提了提。“不要轻举妄动,”素思制止道:“我知道你并无恶意,所以并不打算用蛊幻阵来对付你。”欧阳宁收了手,回过头,昂首挺胸望向他们。素思问道:“这孩子是谁,你为什么将他送来此处?”不待他回答,喜子早忍不了了,哭道:“长老们,我是沧澜寨的子民,求求你们救救我阿爸啊……”“红铃枉为圣主二十年,竟为了一己私利,眼睁睁看着我族子民陷于水火!”听完喜子一番哭诉,云音拍案而起。素思道:“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圣主,这么多年来,我们早料到有今日的,现在又何必感到意外?”正说着,却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欧阳宁眼神似刀,狠狠在她身上剜了一下,转过头,大摇大摆地向门外去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一口气走了好久,他停下来,发现不知觉中,自己竟然走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举目四望,四野茫茫,暗藏着千万种可能,却又似乎无路可去。这一向心思简单,行多于思的江湖好汉,一时竟踟蹰起来。你是谁?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听说,这是一个人一生之中,最常问自己的三个问题。但是,他没有问过。他不需要问。过往的人生里,总有人在等他,总有事情一定得做。但是现在呢,他好像突然自由了,完整地属于了自己。现在,他是谁,要做什么,要往哪里去呢?他想了很久,神情渐渐明朗,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迈去。等他出现在她面前,日头已经落下了,深冬季节的日暮交替格外快一些,温度交替也一样。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他隐约而来,她竟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暖,下一秒,他已将她抱入怀中,不善言辞的人,说的情话竟然格外好听:“我想你。”“你回来干什么?”“我来带你走。”“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荒野凄凄,冷风飒飒,雨还没有下,空气却已凝滞,时间万物似乎都已静止,在静静等待着什么。天地间唯一在动的,只有他们,他们走得又急又快,仿佛为了躲避即将而来的暴雨,又仿佛稍微慢一些,就会被什么东西追上。他们不想被追上,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恐惧——心怀愿望,有如怀揣珍宝,愿望越真切,越如珍宝般贵重且脆弱,稍不留神,就能摔得稀碎,总能不让人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