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鱼吃的真的很不痛快。
海玉卿没敢再落地,就在隐藏在不远处的树叶里的花豹,以及趴在草丛里自以为藏得很好但从俯视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见的几只虎、熊甚至还有巨蟒和巨蜥的全程注目中,躲在树上迅速而熟练地生吞了那条鱼,连鳞带刺。
**
“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会有危险。”海玉卿转过头,不再观望鹰群,对金溟安慰道。
金溟啄了点清水,给海玉卿理干净脖子上的血迹。那只是一个小口子,以它身体的恢复能力,大约明天就看不见伤口了,算不上伤,只是有点脏。
但他还是嗔怪道:“和这么多鹰打架,还不危险?”
“不打,才危险。”海玉卿满不在乎地抖了抖羽毛,“这是该做的事。”
就是有这么多鹰在,它才要打架。
这是它后来观察出来的中部的规则。
虽然中部有很多不太正常的动物,但只要它做一只正常的海东青,正常地捕猎,正常地吃饭,正常地守卫自己的领地,就不会有真正能致命的危险,至少不会陷入刚才白头海雕那种被围捕的危险。
金溟被海玉卿这副我最有道理的表情气笑了,他问:“什么是我们该做的事?”
难道是吃饭睡觉打豆豆?
就算丛林里没有治安法,但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当日常吧?
海玉卿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捕猎,睡觉,打架。”
金溟,“……”
仔细想想,这好像——确实是猛禽该有的日常。
他忽然无法反驳。
紧接着海玉卿用一张很正经的脸补充道:“不想打的时候也可以骂。”
金溟,“……”
怪不得海玉卿之前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骂街的水平却很高。连唳声也有高低长短不同的声调,内容应该也是各种鸟骂。
“所以,”海玉卿语调一转,低头看着脚下的峭壁,严肃道,“飞!”
金溟,“!”
这个所以有什么前后关联?
不会用词可以不用,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海玉卿往前一步,站在峭壁沿儿上,猎猎山风把整齐的白羽毛吹出高低起伏的波纹,呈现出一种流线型的肌肉美感,那是飞行千里留下的轮廓痕迹。
金溟再次看向远方的鹰群,密密麻麻的翅膀和时不时的凄厉嘶吼,让他有一种还在昨夜那个梦中尚未醒来的错觉。
海玉卿看着他,“跳下去。”
“……”开什么玩笑,金溟一梗脖子,“不跳!”
他有些烦躁,试图推心置腹地与海玉卿商量:“我不想飞,我不喜欢飞。”
昨天只是为了哄海玉卿开心而已。
他讨厌飞。
海玉卿抬了抬爪子,感觉它在思考一脚把金溟踹下去的可行性。
金溟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把爪子牢牢钉在地上,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强硬,其实是色厉内荏地瞪着海玉卿。
火花四溅的对视中,海玉卿忽然改了态度,它坐下来,雪白的爪子耷拉在峭壁上,踢了踢在石缝间怒吼迸溅没有方向的水流,朝下面望去,说:“我也不想飞。”
金溟不太想靠近危险的地带,但海玉卿耷拉着头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单、很弱小。
最终,金溟挨着它坐下来,摸了摸白脑袋。
“那时候,还很小,”海玉卿笑了笑,声音有些孩子气,“路还走不好。”
一根有金溟大腿粗的断枝流过来,卡在乱石之中。海玉卿伸出爪子握住那根树枝,“咔哒”一声就轻松捏断了。
“连这样一根树枝都拿不动。”捏碎的树枝被湍急的水流冲下悬崖,海玉卿低头望着很快便湮灭于白色水花中的绿叶,淡淡道。
金溟展开翅膀,轻轻覆在它的肩上,感觉到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