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麽说,晚生从命便是。”陈殊道,“那我送送大人。”
两人一同走过竹林,上官陵忽然顿住脚步。
“大人?”
斜阳正好,残照入林。飒然风起,萧然叶落。
上官陵缓缓望过一圈,随手折下一根竹枝,凝视着枝上如剑般的竹叶,叹意微微:“我年少时,常在此处练剑。”
“大人文武双全,真乃不世英杰!”陈殊笑道,“只是晚生不解,大人年华正茂,正是作为之时,为何却要离开朝堂?若晚生有大人的际遇,必要大展身手,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上官陵俯首凝视着竹根,语调缓慢得像是在咀嚼着什麽。
“我所做的一切,最初难道是为了名垂青史麽……”她撚弄着竹枝,仿佛在自言自语,“或许只是不愿辜负平生所学罢了……”
犹记昔年林下,白水泉边,那人一字一句为她讲解治世绝学,先圣经典。
“人生如一寄,奄忽若飘尘。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当时光阴正好,茶烟正绿,黄鸟喈喈,柳絮沾泥。于是那些意涵幽深的词句,便与那一年疏落的春雨一道,飘过了她二十年的梦景。
上官陵擡起头,看见晴空万里,飞雁穿云。
多好……多好……
那鸿雁振翅时,一定也情怀激蕩,意游八极,畅想天地苍茫,几曾想过空中会否留痕?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陈殊站在幽篁林边,望着那徐徐远去的俊秀背影,一时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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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站在门外的上官陵时,顾红颜有片刻的愕然。愕然过后,便是喜出望外。
“呀!你怎麽回来了?”
她嘴里问着话,一面用力把门开得更大些,欢天喜地将人拉进来。
上官陵噙着笑,跟随着她往堂屋走:“师娘不高兴我回来麽?”
“你瞧我像不高兴的样子?”顾红颜扬眉,“只是你每到一处,都必有惊天动地的事,我这小门小户,怕禁不起你翻江倒海的本事!”
“我如今既不翻江也不倒海了。”上官陵站在槛前,伸手打起门帘,“只安心陪伴师娘度过余生。”
顾红颜讶异更甚,愣了一会儿笑道:“可别哄我!”
“岂敢?”
她神色平淡,却并无一丝戏谑的意思,顾红颜向她脸上看了三番四次,渐渐信了,旋即又生出担忧:“你莫不是遇上麻烦了?还是陛下待你不好?”
上官陵见她欲言又止,喜中含忧,心知若不说明白些,倒给她平添了愁闷,便道:“师娘宽心。陛下待我很好,只是我自觉劳乏,想起师父的旧言,实在也不无道理。池鱼思渊,朝堂亦非久居之所。”
顾红颜松了口气,提壶给她斟了一杯茶,不知想起什麽,自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