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不闻法大。”上官陵道,“不过法与道有关联。但法毕竟不是道。”
“哦?”
“法是器呀!”上官陵见她面露迷惑,只好再解释一句,“法的条文都是很具体的东西。”
沈安颐终于明白,心下觉得满意,点头道:“这样看来,王比法大。”
“这也分情况。”上官陵端详着她的神色,已觉出这话问得有些来由,“要看王是行道者还是执器者。倘若仅仅是执器者,也就并不比法大了。”
沈安颐思量片刻,略带不解地擡头:“可是,道也有很多种,有王道,也有霸道。这又怎麽算呢?”
“陛下说得是。”上官陵微笑,“道不同,所生的法也就不同。法的形式取决于道的质性,法的实质取决于道之所求。”
沈安颐皱了皱眉:“听你这麽说,似乎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只是层次不同,上一层的法就是下一层的道。”
她饮了半杯茶,又道:“你既不肯还朝,那可否给我荐几个人?眼下事务纷扰,本王一人颇觉力不从心。我一直虚悬相位等你回来,许多事只好亲自处置,多忙了几倍不止。”
“陛下这又何必?”上官陵失笑,“该怎麽选用任人,就怎麽选用便是。”
“那也要有的用。朝廷虽不乏才士,但合适的相辅之才从来少见。”
“这倒也是……”上官陵思忖着,“不知陛下觉得梁悬黎如何?”
门巷蒲轮
江上数峰青。
舫舟浮波而来,摇摇倚住了江岸,舱帘打起,两名女子相携而出。
“陛下也真不辞辛劳,大老远的路,叫地方官找着人送去王宫就是了。哪里不能礼贤下士?倒要亲自跑到这里来。这姓梁的要是福薄,怕不折了他的寿算!”
沈安颐听得发笑。
“近年看你越发老成了,原来只在宫里老成,出得宫来,又变回从前那个小采棠了,看来以后可得多出来逛逛。”
采棠怔了怔,继而哑然垂了脸。让陛下一提,自己也生出几分讶异。身为御座旁的近侍女官,自然要规行矩步,意态端严。时候久了,不要说别人,连她本人好似也忘了曾有过那样一个自己。
依照此前的消息,梁悬黎就栖身于这一带的江村之中。两人换上小车,带着卫队走了数里,碰上了岔路,沈安颐掀帘一看,只见眼前一片好景,浅溪白石,叶红天碧,便道:“不如找人问问路,车里闷久了,正好四处走走。”
采棠眼尖,早看见十来步远外的榕树后有人,忙指着道:“陛下你看,那边有个渔翁!”
沈安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望见一个戴着斗笠的背影,坐在树旁的石头上钓鱼。
这运气可真不错,两人相视一笑。走近过去一看,那“渔翁”却比想象中年轻许多,采棠因笑道:“姜太公八九十岁钓鱼,你这样年纪,怎麽就跑来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