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兽的血不会带着那种令人惊惧又战栗的可怖味道。
猗窝座的身上也没有。
打从来到这个道场之后,猗窝座从来都没有杀过人。
至少在恋雪能察觉的范围里一次都没有。
哪怕鬼对人的血肉会产生本能的渴望,哪怕在过往的岁月里,杀戮与掠夺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他选择对抗本能。
他在努力地回想着过去的样子,他想变回过去的自己。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可以被改悔轻描淡写的揭过吗?
难道他放下了屠刀,别人便也要陪着他把过往的那些当成没发生过吗?
怎么可能呢。
他是上弦三,他是猗窝座。
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么谁也不会再有其他选择。
他必须死。
她必须杀了他。
只有这样,只有当他将所有欠下的血债都还清,他才能真正摆脱属于“猗窝座”的因果。
而她——
她是身负十七颗灵魂的复仇者。
她恨着剥夺了她一切的上弦之三猗窝座。
她必须恨他,也只能恨他。
不管发生了什么。
不管她想起了什么。
即使恋雪不去提起,时间久了,猗窝座到底还是能感觉得到恋雪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甚至连手指也无法动弹,但现在她已经可以独自坐着进食了。
她在逐渐好转,猗窝座很清楚这一点。
而他分不清自己是欣喜多一点还是不安多一点。
他也并不是不希望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好起来,可是他也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完全好起来了,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时间能停在某处就好了,如果一切都停留在现在的模样,他不必再回想过去,也不必再忧虑未来,只有荒山与道场,只有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如果可以只是这样就好了。
可没有人能留下流水,也没有人能留下逐渐逝去的时光。
而在日复一日月升日落的更迭里,那个被樱花瓣飘满的春夜仿佛如满树的樱花一样,在那夜之后彻底被遗忘。
日子恢复了平静与相安无事。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当吹过林间的风开始变得燥热的时候,猗窝座又趁着夜色去了附近的农庄。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里一次。
荒山里没有充足的补给,病中的恋雪又需要粮食和药物,这些东西只有人类聚集的地方才会有。
林子附近有不少开垦过的农田,农田边上星星点点地分布着村庄。
对于猗窝座来说,不管是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将村子里的人全部杀死,然后打包带走他们家里的存粮,其实都不是太困难的事。
但他没有选择其中的任何一项。
因为在他第一次走出那片山林的时候,在他顶着风雪走进一座小村落之前,意外地在树林间遇到了一个因为追逐山鸡而踩进猎人陷阱里而受了伤的农夫。
那是个很普通的农夫,身上穿着粗布衣裳,皮肤晒得黝黑,一言一动都显得尤其憨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