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一路疾驰,到了国公府大门前,将马绑于树下,拍了拍:“乖啊,等我回。”
门房见是首辅千金,自然不敢拦,恭身迎入府,内心纳闷极了,这位不是才成了亲,怎有空闲找来,可真有兴致。
云瑶绷着脸:“帮我看着马,多话别问。”
吩咐完毕,不待下人引路,云瑶熟门熟路地要去寻乔雁,然而走到半道上,就被闻讯赶来的国公夫人许氏拦了下来,欲将云瑶带到花厅,寒暄几句,把人哄好了就请走。
看出许氏并不打算让自己和乔雁见面,云瑶原地不动,直接发问:“你们真要将乔雁嫁去柔然,将女儿往火坑里推,身为父母,你们何其残忍。”
胡人有多残暴,他们不知道吗?他们配做人父母吗?
“这话未免严重了,乔雁嫁的不是那些粗鄙武将,而是柔然大王子,柔然又是胡人里最为强盛的那一支,乔雁嫁过去,可比在这随便寻个夫家要强多了。”许氏并非乔雁生母,而是续弦,跟乔雁这个便宜女儿的感情不深,倒还真没觉得自己残忍,反倒认为乔雁是去享福的。
“再者,同柔然和亲,乃皇上和长公主的意思,就连你的父亲也不能违逆,我们又如何拒得了,抗旨不尊,那可是死罪,乔雁不嫁去柔然,也活不了。”
许氏自认句句在理,云瑶根本反驳不得。
云瑶咬着下唇,死死盯着许氏:“为何是乔雁,为何非她不可。”
许氏嗤地一笑:“她不嫁,谁人嫁?皇上的宝贝公主,还是云小姐你?对了,如今该唤你谢少夫人,将来兴许就是侯夫人了。”
说到这,想到跟随太子征讨羯人却惨死乡野尸骨无存的胞弟,许氏亦是红了眼圈,恨声道:“谁让太子斩杀了羯族的大将,却又吃了败仗,羯人恨不能食我们的肉,啖我们的血,能与之抗衡的,也唯有柔然了。乔雁嫁过去,若真能说动柔然讨伐羯人,那就是大功一件,史书上也得记她一笔,身为女子,她也不枉此生了。”
云瑶已经听不下去,满脑子乱糟糟的,也无意再同许氏争论,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到乔雁。
但许氏不想节外生枝,毕竟皇帝已经召见国公爷,把这事定了下来,册封乔雁为护国公主的圣旨也在草拟中,不日就将昭告天下,事已至此,不宜再多生事端。
“国公夫人又在担心什么?我只是想见见乔雁,同她说说话,夫人身为长辈,就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吗?”云瑶试图冷静下来,心平气和道。
许氏忌惮皇权,半点不松口。
就在场面焦灼之时,下人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谢大人留步,这是内宅,可别惊扰到夫人小姐们。”
然而谢勋不予理会,轻轻松松地推开拦住他的家丁,身形矫健宛如疾风直掠而来。
见到来人,云瑶也是一愣。
谢勋走至云瑶身前,展现出世家公子的风范,同许氏问好。
谢三郎风姿卓绝,许氏颇有好感,只可惜娶的这个妻,差了点意思,要是她的女儿,必不会这么任性,不管不顾地闯入别家府邸,毫无高门贵女的素养可言。
许氏缓了语气:“你来了正好,赶紧把人带回去,乔雁待字闺中,实在不便见客。”
谢勋面色温和:“晚辈倒觉得,闺友之间,见个一面,并无碍。”
许氏神色微变:“谢三郎,你好歹在朝为官,应知朝堂形势,也知社稷动荡,军力薄弱,和亲一事势在必行,你那首辅岳父都改变不了,你们又能做些什么。”
谢勋敛了唇角那点弧度,黑眸中蕴着的深沉之色,叫人看了发颤。
“他们做不了什么,只是来看看我这个困在闺中不得自由的可怜人,母亲又何必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身后骤然传来的女声,云瑶闻之却未有太多的喜色,反而悲怆莫名,一瞬间,泪睫于盈。
直到乔雁走到云瑶面前,握住了她的手:“我的生辰快到了,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我已经等不及了。”
许氏正要出声打断,乔雁一个冷眼瞥向继母:“母亲,我将来可是柔然的大王子妃,还望母亲慎言。”
最终,许氏到底有所忌惮,败下阵来。
这丫头若真有本事,讨得柔然王子欢心,那自己确实拿她没辙,国公府的未来,也指着这位姑奶奶呢。
许氏让了步,谢勋也得回避,去往前院等候云瑶。
走之前,谢勋低头,对云瑶道:“长话短说,克制住。”
短短几个字,云瑶明白谢勋的意思,可她此时也没心情回应,与乔雁交握着手,寻个僻静的地方诉说心事。
乔雁还没什么,云瑶却比乔雁更为难过,忍不住说着意气话:“不如,我们跑吧。”
说完,云瑶自己也觉可笑,一滴热泪落了下来,淌到乔雁手背上,迅速晕染开来,与肌肤融为一体。
乔雁抬手在云瑶面颊上轻拍:“多嫩的一张脸,哪是逃命的样子,你想,我还舍不得呢。”
云瑶紧握住乔雁的手:“你等我,我再想想,兴许就有办法了。”
柔然虽比羯族强点,不至于见人就杀虐,可胡人生性残暴,又能有多少人性可言。
云瑶仍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落入虎口,生死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