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云瑶不确定了。
京中有宵禁,这个点,闲人不得再外晃荡,除非有重大公务,得了特许的旨意。
在云瑶最贪玩的年岁,也知三更以后不得出门,云廷和一遍遍警告她,被巡城的官差抓住,少不了一顿鞭笞,他不会救她。
云瑶理智尚存,只是再难入眠,一时间各种念头尽数涌入脑海里,不时地起身,望向床那边,轻唤谢勋名字,对方却一声未应,内心更是焦虑。
她从未想过跟谢勋做对长久的夫妻,但成婚不久,他就出事,这个责任她也担不起。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直到鸡鸣时分,云瑶眼皮子尚未掀开,人已经更快反应地坐了起来。
把鞋袜穿上,云瑶悄声走到床头。
男人气息尚平缓,面容略白,俊得叫人怦然心动,唇色却泛着不同寻常的红艳,一如怪志杂谈里吸不到女子阴气而奄奄一息的男狐狸精,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叫人害怕。
好在,男人今日休沐,不必外出。
不然这样子,如何出门。
云瑶轻手轻脚地去解男人腰间的门牌,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可也不能放着你这样不管,我这就出去找人问问,看能不能给你治好,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会让连翘守好院子,不让人来打搅你,你安心养病。”
不管男人此时能否听到,该说的,云瑶也得说清楚。
谁料,才转了个身,要取外出的大氅,胳膊被人从身后拽住,云瑶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回头,就见男人睁开了双眸,异常深沉地看着自己。
“你别怕,我会救你的。”脑子一蒙,这话便从云瑶说了出来。
谢勋长指一动,指向女子头顶那一撮随意翘起的发丝:“梳一梳再走。”
云瑶面色微赧,到镜子前一照,头发乱得,人都不那么美了。
都是谁害的,他这样子,她都不好叫连翘进来给自己梳妆。
连翘还在门口唤了两回,云瑶愣是忍住了,没松口叫人进来。
坐在妆台前,云瑶鼓捣了好一会,总算把一头乌亮的青丝弄顺了,又挽了一个简单清爽的高髻,还用粉色的发带绑了个结,飘飘扬扬地拂到雪白颈间,轻盈如蝶。
自觉成就感满满,一个扭头,云瑶看向床边,不假思索就问:“我这样美不美?”
不自觉地展露出一点真性情出来。
谢勋目不转睛地盯了女子许久,她一回头,四目相对,男人亦扬起了唇角的弧度:“美。”
没有丝毫犹豫。
云瑶不受控制地小脸一红,赶紧转了回去,把自己妆点完毕,披上暖和的大氅,又把床幔整个拉下,挡住了她和男人的视线对视,一声我出去了,就再也不等男人反应,起脚往外走。
连翘在外屋候着,正纳闷小姐今日的反常,夫妻俩若感情好,怎么半夜都没叫水。
哦,不对,叫了,不过是冰水,还不让送进屋,小姐自己出来拿的。
连翘心急如焚之际,云瑶出来了,却是一身要出门的打扮,而姑爷却未现身。
“小姐,姑爷还在屋里,我们这就出去,一去还好几日,不大合适吧。”
却不料听得主子说:“暂时不去了,我要回一趟娘家。”
连翘更是一头雾水,云瑶又道:“我带着芍药回去,你就在这里看着,姑爷累了,要多休一会,他没叫你,你就守在外头,不要让任何人进屋。”
一听小姐不带自己带芍药,连翘更急了,云瑶更快一步打断:“我有我的安排,你听着就是,你把这里守好了,我自然有赏。”
连翘立马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有了谢勋的门牌,云瑶顺利到了前院,至大门口,门房见这位少夫人独自出门,心头纳闷,可也阻拦不得,安排马车相送,待车马走远了,才去找管事禀报这事儿。
管事早就得了谢勋的令,少夫人若拿了他的腰牌外出,那就由着她,别拦着。
虽然不懂这对小夫妻玩的什么戏码,但管事照做就是,主子之间的事儿,不掺和。
屋内,谢勋坐起了身,唇上血渍逐渐干涸,凝成暗红色,更为鬼气森森。
他抬手触着自己心口,一下又一下地跳得飞快。
戏里戏外,真真假假的,谁又能辨得清。
若好不了,不如一道沉沦,入这宿命的漩涡,祸福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