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赵明珠仍有些忧心,“我相信他说的那些话,可又不敢就这样相信。这些年有太多的人打过我身边人的主意,比起十四哥来,我更担心这些不明来历的人。”
魏致虽是太子太傅的门生,但他弃文从武之后又是投靠了谁才平步青云的?在他的背后,是不是也站着哪个心思叵测的皇子?
“阿阮,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几位兄长连孙子都出生了。可父皇却迟迟不立储君,他们早已经等不下去了。”谈起这些“家事”时,赵明珠其实早已不会为此伤心难过,只是难免会有些悲哀。为这天家的父子亲情,也为兄长们对权势的渴望。
最后能够坐上那个皇位的只有一个人,而为了这最后的胜利,她的骨肉亲人们注定要付出血的代价。兄弟相残,甚至是大逆不道的……弑父弑君。
若到了那一日,她又该如何自处?事到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场权势斗争中全身而退。
李熙宁一事不过是个开端,还有数不清的劫难会接踵而来。这一次是她身边的人,下一次便是她。
若魏致所说的事为真,那她父皇的多此一举,又是不是在为她的将来铺路呢?赵明珠从未觉得自己这样茫然过。似乎前路渺茫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而在这一团迷雾的惶惶中,是顾阮坚定地拉住了她的手,“别怕。”
“还有我在呢。”他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并未立下什么誓言,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比姑娘听过的那些山盟海誓还要真挚几分。
赵明珠抬眼看他,正对上他的目光,坚决又不失温柔,像是在看着自己心中的世间至宝。她悬着的心就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慢慢落下,终是安稳落了地,掀起一阵涟漪。
“我相信。”
当公主府的人终于发现李熙宁的下落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长林等人找到对方时,那年轻人是醉倒在西郊的,空荡荡的荒地上,除了酒坛子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在与昭庆郡主订婚之后,还跑到傅姑娘的墓前喝得不省人事,这人倒也不怕事情传出去之后京中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赵明珠眼看着仆从们将这个醉鬼带回来,正恨不得抬腿踹上几脚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延德郡主求见的消息。
延德郡主是李熙宁的母亲,也是从小看着赵明珠长大的长辈,于情于理都不能不见。赵明珠忙吩咐仆从将人请进门。而那年轻时便颇为豪爽的延德郡主直到这个年岁还是爽朗的性子,一进门先全了礼,被赵明珠扶起后,便笑着拉过这小丫头的手,“早想要来探望你,又怕你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多想,今日才总算得了机会。”
说着话,目光一扫那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眉头不禁紧蹙了起来,也不顾还有下人在场,便做了赵明珠一直想做的那件事——微微抬腿踹了自己儿子一脚。
“这不孝子,只知道给人添麻烦。”瞪了对方半晌,延德郡主又向着面前的姑娘赔了罪,“这几年熙宁太胡闹了,有得罪之处,我替他赔罪。”
论亲疏,赵明珠的母妃与这位延德郡主还是表亲,身为晚辈,赵明珠便也客气地唤了一声,“姨母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一直当熙宁是自家哥哥,这些年的兄妹情分,何来得罪一说。”
兄妹啊……
延德郡主面上还是笑着的,心底却忍不住叹了声气,不是为了自己的遗憾,而是为了丈夫的冥顽不灵而无奈。这两个孩子明明就对彼此无意,为何偏要凑成一对呢?
想着,她目光在这院子里一扫,忍不住问道,“知意可在府中?”
“有公事,一早便出了门。”赵明珠接过澜澜端上来的热茶,亲自为面前的妇人斟上了一杯。
但延德郡主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她握着壶柄的手忍不住一抖,险些将滚烫的热水浇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