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校:“嗨,吴耀。”
吴耀坐在叶校身边,“你们台是第一批赶到的媒体吧。”
“好像是。”叶校把电脑阖上,和他席地聊了一会儿,但实在没别的话题,然后又聊到这次的灾情。
吴耀说:“说真的,你好拼命。”
叶校:“你不也是么?”
吴耀却转移了话题:“你的节目我有看。上个月的个热搜事件你处理得非常好,口碑逆转啊,小新闻被做成一个大新闻。”
叶校笑了笑:“这不是重点。过去了。”
吴耀说:“去电视台发展得挺不错的啊,当了出镜记者。你的形象很好,口才也不错,可以往台前走,一个女生来受这种苦,又脏又累又危险,图什么啊。”
叶校手指攥着裤缝,没接话。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辩论了。她已经不是那个说出“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斗鸡型女生。
吴耀说,“其实你很适合做那种新闻。”
他对人不坏,也出自一种好心,但他不会是叶校的朋友。叶校这人并不需要别人的这种“迁就”和“善良”
她不想被定义,被小看,她只能做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东西。
叶校还是没忍住:“还有适合做什么新闻一说么?舆论压力我能承受,任何的新闻现场我也会到,你来我也能来,大家都一样。”
吴耀看了看她,他想,三四年了,叶校始终没变。
下午跟着同事去战地医院。
叶校见到了一名受伤严重的女性和孩子,压在坍塌的桥梁下面被救出来,女人头发蓬乱,满脸灰尘,但是眼神里充满了求生欲。
随行的摄影记者拍下这一幕,后来被国内外各大媒体转载,一度成为头条。
该女性的生命体征平稳,但是与她同行的小孩子却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身体被医疗人员盖着摆布。
那个小孩子其实长得很可爱的,胳膊腿都肉嘟嘟的,但嘴唇和皮肤都发青。
这是死掉的人,没有呼吸,一动不动。
叶校愣了愣,理解了什么叫极悲无泪。
这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在离开医院的路上,坐在车里忽然崩溃,痛哭流涕。
顾燕清说她胆大,勇,她自己也这么觉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直面死亡时,人类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连续报道了几天,叶校的情绪非常不好。
她好像理解了顾燕清从战地回来的失眠和抑郁,人类就是有共情的,人类的感情是多样的,活着的人也会对遇难者感到愧疚。
为什么我没办法救你,是我做得不够好。
官方统计出来的遇难者十一人,失联二十人,三个乡镇信息中断。
一周以后,官方对信息中断的灾区进行核查,不漏一户一人,以免造成新的人员伤亡。
顾燕清下午又跟随消防上山了,这次到半夜都没回来。叶校赶去指挥中心问了下,人家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就没再问。
天那么黑,山上房屋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她一边写稿一边等,难免有些焦躁,而台里很多频道都在跟她约稿子和视频,工作量很多,压力也大,她少有心神不宁的状态。
心弦紧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