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叹气:“这女人瞧着是死了,又是一个生孩子没了命的啊,可怜!要是早些找咱们手术,说不得还能保下两条命,如今却只能保孩子了。”
因着在女医学院干活,车夫也是有些见识的,像这种孩子还没生出来,产妇就先死了的,一般都会剖开肚子取出孩子。但这么做有伤天和,医馆一般不会管,都是产妇家人出去后随便找个地方,用刀或剪子把孩子取出来就罢了,反正不用考虑产妇的性命,这活难度也不大,只要速度快些,别叫孩子憋死了,一般不会有问题。
说不上错与对,只是产妇可怜罢了。
看这女子,最多二十岁吧?还是个小媳妇呢!
围观百姓也不乏替产妇感到可惜的,尤其如今不比从前,从前女子遇到难产,是生是死皆由天命,如今却有女医可以做剖腹产,这女子明明赶上了好时候,却还是因生产丧了性命,岂不冤枉?
人群中议论纷纷,产妇的夫君不由面露羞惭之色,不是没想过请女医,只是母亲反对,只道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又说那西医都是扯淡,什么剖腹产,把人肚子剖开人还能活吗?妻子听了也害怕,加上家中并无太多余财,故而并没有请女医。
但他万万没想到,妻子竟真的遇上难产,好不容易送到城里,他们第一时间来医馆求救,可惜医馆也没有法子,这么一耽搁,妻子也支撑不住了,他是眼睁睁看着妻子咽气的。
这个有些懦弱的青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满脸惊慌悔恨,就知道她此刻和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早知今日,当初无论如何都该请女医瞧一瞧,至少不会比如今更坏。银子花了,人也没有保住,真真是人财两失!
老妇也正伤心呢,只觉得自己害了儿媳和孙子。青年这一眼并无太多含义,老妇却觉得心里一酸,“哇”地一声就嚎了出来。
正是此时,不远处的马车里跳下一位姑娘,提着药箱就向他们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我是大夫,放下她,她还有救!”
产妇家人还在发怔,围观之人已经从来人的衣服看出她的身份,连忙道:“这是女医学院的女大夫,还不放下你夫人给她瞧瞧!”
更有那时常看报纸的,见过陈丽芬的素描画像,惊奇道:“这位便是陈丽芬陈大夫吧。”
陈丽芬最近可是大名鼎鼎,在场之人便是没看过报纸的,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和事迹,此言一出登时热闹起来,陈丽芬所到之处众人都后退两步,自觉地给她让出路来。
陈丽芬顾不上许多,径直向产妇跑去,她的助手和车夫跟在后头,连连向让路之人拱手致谢。
这作派就令人很有好感了,什么时候都不乏得势猖狂之辈,陈丽芬也算是炙手可热的名医了,却这般有礼,自然惹人喜欢。
有人便道:“女医们都有礼的很,陈大夫这会儿忙着救人顾不上,否则你们就知道了,端是和气的人。到底是六贝勒教出来的,听说他也是极随和的。”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受教,再瞧陈丽芬时,惊奇之余也多了一层担心。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这位产妇已经咽气了,陈大夫却说她还有救,若是救不过来可怎么是好?
便有人道:“大夫又不是神仙,这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有救?”
这话听着难听,却是提前替陈丽芬开脱,正是一片好心。立马就有人接上:“此言有理!我猜陈大夫所谓‘还有救’指的是腹中胎儿。”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觉得这就是真相了。
但这还真不是真相,陈丽芬指的就是产妇本人。
她跑到产妇跟前,伸手一搭脉,便松了一口气,立即道:“还有救!你们把她放下。”
没人动,产妇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陈丽芬高声道:“快点啊,她眼下只是闭过气去了,但你们再耽搁一会儿,她可就真要死了。”
产妇家属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病人放下,陈丽芬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就要往产妇身上扎。
产妇的婆婆下意识阻拦:“哎”
她话没说完,就见陈丽芬根本没动产妇的衣裳,直接隔着衣裳扎了进去。
陈丽芬的助手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脾气盛了些,这会儿轻哼一声道:“放心吧,不会坏了你家名声的,我们陈大夫苦练了好几个月的隔衣扎针之绝技呢!”
老妇被挤兑得又羞又愧,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只见陈丽芬刷刷几针下去,又在产妇身上按了几下,然后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那被认为已经咽气的女子剧烈咳嗽几声,竟真的苏醒过来!
现场瞬间就沸腾了,众人直呼奇迹!
陈丽芬却顾不上这些,产妇醒来后便抱着肚子叫疼,老妇也顾不上臊得慌了,迭声求陈丽芬救命,陈丽芬手搭在产妇的手腕上,脸色却不大好看:“她生产时间已经很长了,羊水不足,孩子可能会窒息,需得尽快剖腹!”
老妇和产妇丈夫连连点头:“听您的!”只是这是这大庭广众,一则不干净,只怕伤口感染,二也影响产妇声誉。眼下情况危急,又来不及另找地方,竟是坐了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