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又不指着贾家帮衬,自然不觉得贾家败落有什么可惜。但他们是有素养的,便是心里爽,面上也不能露,好生安慰贾母几句,就很有眼色地离开了,只让迎春带贾家人安顿。
齐家不比贾家,没有那么多屋子,除了自家住的,后院匀出三间给贾家女眷,前院两间给爷们,少不得挤一挤凑和一晚,旁人也就罢了,王熙凤和探春年轻力壮些,干脆打地铺睡的。
她们长这么大,极少有打地铺的时候,然而在大牢里待了几日,什么经历过没经历过的都经历了,倒没那么多讲究。
好在如今天气暖和,打地铺睡上一晚也没什么事。
好生修整了一晚上,第二天用过早膳,贾家众人便在花园集合,一直住在齐家不是法子,之后怎么打算,总要聚在一起探讨探讨。
荣国公府是回不去了,钱财也都被抄没了,被押进大牢时什么也没带,除了穿着的衣服,便是戴着的首饰,在大牢时为了热水热饭、请医延药用去不少,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
这一大家子人想要在京城立足,只靠着几样首饰是万万不成的。光是买宅子就不知要耗去多少银钱。
贾母叹气:“你们可有章程?”
众人不由看向贾政,贾赦流放了,按理该贾政作主。
贾政哪有什么章程,他一辈子没什么能耐,读书没考出什么功名,做官浑浑噩噩,经济俗务更是一窍不通,他能懂什么?
被这么多人看着,贾政尴尬地咳嗽一声,祸水东引道:“爵位本该由琏儿继承的虽然如今没有爵位了,也听听琏儿的意思吧。”
贾琏心里呵呵,有好处的时候不说他是继承人,现在倒是把他推到前头,真是他的好二叔呢!
好在他真有法子!
贾琏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笑道:“林妹妹叫人送了东西过来,这是一处宅子的地契,住咱们一家子尽够的。林姑父不在家,管家不敢自作主张接咱们去林府,但给送了银钱过来,够咱们暂时安顿的。”
贾母狠狠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至少有个安顿,不必如丧家之犬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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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听说黛玉就已经呆了,此时木愣愣问:“林妹妹为什么把东西给你?”
贾琏瞥了他一眼,对贾母笑道:“只因人是昨天半夜赶到的,又是外男,不好面见祖母,孙儿便暂时代为收着了。”
话虽如此,大家心里也各有思量,譬如贾政也是男子,还是长辈呢,怎的倒不把东西给他,反倒给了一个小辈?
想也知道相比贾政,黛玉还是更喜欢贾琏多些,其中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人功过几何便各有看法了。
贾母点头,没有再追问。
贾琏把东西递给贾母,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心里一个大写的呵呵,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愉悦。
什么林妹妹和林姑父给的,这都是王熙凤的私产!
贾琏也是才知道,王熙凤竟然早就同黛玉一起做生意,开了一家书铺,因着有《京城日报》和潇湘居士的连环画,生意异常火爆,几年下来赚了不少银子。
至于说贾琏为什么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因为王熙凤根本没把银子拿回家,直接请黛玉给置办成了产业,除了这处宅子和银子,京郊还有不少田地,有了这些资产,加上以后书铺的分红,养活他们一家子不成问题。
自然了,贾琏也知道他知道的不是全部,王熙凤浑身上下恨不得有八百个心眼子,他们夫妻素日为了银子也是斗法惯了的,王熙凤不藏私才怪。
但这回他不觉得生气,反而打心底里庆幸。
——幸好啊!幸好娶了这么个能干的母老虎,不仅能挣银子,还悄悄存到现在,愣是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否则不知他们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贾琏想了想,不外乎他想尽法子把银子从王熙凤手里抠出来,吃吃喝喝养女人挥霍掉,然后现在买不起房子喝西北风去。
想起那个光景,贾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回头一瞧,对上王熙凤的视线,下意识便露出一个殷勤的笑。
王熙凤一愣,眉毛不由挑了挑。
有了落脚之地,贾家众人便辞别齐家去安顿了。
新的宅子距离京城中心较远,毗邻城门的地方,地段不算好,面积也不大,和齐家差不多,安置倒是够了,只是再想如往常那般自在却是不能了。
王熙凤带着人收拾洒扫,他们一家分了个小院,比从前自是差远了,但也勉强能住,倒没什么好挑剔的。
她如今也没挑剔的资本,便是手里有些银子,也有几处宅子,如今也不敢拿出来用。
她怕拿出来便不是自己的了,王熙凤可不是观音菩萨下凡,自然不愿意用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养这一大家子,总不能当初没受多少好处,如今却挖心挖肝的贴补,她又不是傻的?
但要坐视不管她也做不到,且不说这么多年的情分,便是再硬的心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投无路,再说她也怕被人戳脊梁骨。
管是定然要管的,但也不能给太多,只这处宅子和一点子银子,还是以林家的名义,如此既替黛玉解决麻烦,她也落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