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尸太多了,多到每走一步都能看见的地步。
白湫身上有书生抹上的黑血,气味混杂,暂且能够躲过异变尸灵敏的鼻子,在她往前挪动的时候,那些异变尸偶尔会朝她靠近几步,但是并不会追着扑咬上来,似乎是将她当成了在移动的同类。
白湫走得很慢,只靠着一只左脚艰难往前移动,她咬牙忍着伤痛,但没走一会儿便疼得满头是汗,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背靠着树干,白湫险些将嘴唇咬出血来。
她将鞋子脱下来,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伤势,果然是脱臼了,为了避免自己叫出声音,她将木牌咬在嘴里,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这才按照记忆中原主学过的治疗脱臼的办法用力一扭,钻心的疼痛袭来,叫她险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但好在熬过最初的那阵疼之后,脚腕不再像之前没有半分知觉,疼还是疼的,却能够缓慢走动了,不似之前那般连碰都碰不了。
白湫闭眼靠着大树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没见湛启过来,也没见到旁人,周围只有神志不清的异变尸,她突然觉得孤身一人在这种场景下存活真的好难,眼鼻发酸之余,看见剩下的时间后,又咬牙站了起来。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快了!
越往树林中央地带靠近,高高低低的山坡就越多,行走起来也越发困难,便是脚没有受伤,白湫在爬坡的时候都会感到很吃力,更不用说现在刚正了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当她一个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下来时,后背刚好对着一棵大树,若就这般滑倒着撞上去,又得遭罪。
白湫想到自己肚子里生命力格外顽强的孩子,就觉着有些对不起他,本该不用让他这般遭罪的。
下次选任务,她一定选些没有难度,危险系数不高的。
在白湫想办法避开撞击,保护自己的时候,山坡斜上方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往下滑去的白湫的手腕。
出于惯性,这般拉扯定会有一个人的手臂吃不消,所以白湫停住下滑的时候,听见了清晰的骨骼分离的声音,但这声音却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拉住她的是书生异变尸,他一只手脱臼后,换了另一只手顶上,双手齐齐用力,将白湫拉上了山坡。
白湫坐在山坡上,看着距离她不过一臂的书生,沉默不语。
书生非常随意地将脱臼的手臂给安了上去,因为尸体异变的缘故,他骨骼发出的声响十分吓人,听得人头皮发麻,白湫不自在地想到自己正骨时候的那种痛,撇开眼睛不忍继续看。
等书生将骨头接好,他五指张合抓握,反复几次确认没有问题后,对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一直跟着我?”
白湫的声音很轻,她不想引来别的异变尸,所以更像是耳语。
书生听见了,却没办法给予什么回应,他说不了话,也做不了什么表情,以至于对白湫身上的那股血味的香气都无法抗拒。
如果不是见她爬个坡都一次次掉下去,他是不会随意靠近的。
就想白湫预料的一样,没有得到回答。
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因为脚疼的缘故总是走得不够稳当,动不动就要摔跤。
在白湫第三次扶着树干才没有摔倒的时候,她的袖子被一只惨白的手扯住。
书生在白湫跟前半蹲下,不顾她拒绝,将人背到了背上。
到底是异变过后的身体,书生看着弱不禁风,实际上很有力气,背着白湫也能走得很快。
这书生三番五次救她,白湫一开始还会偷偷地将羽箭拿在手里防备,现在被书生背在背上,已经懒得再去多想什么了,整个人紧绷的脊背也稍稍放松下来。
书生背着白湫走出去不久,白湫便看见身后的毒雾再度开始蔓延,并且速度比之前还要快,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异变尸一旦被毒雾侵蚀,便瞬间倒地,化成一滩黑水。
书生显然是知道这毒雾的厉害,他身形僵硬,走得倒是不慢,险险避开蔓延过来的浓雾后,他开始朝着白湫指挥的方向跑。
原本书生一人跑过这毒雾绝对没有问题,但是背上还背了个人,速度就降了不少,以至于那上一秒看着还距离很远的毒雾,在短短十来步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身后。
白湫心中着急,但她知道,要是自己下地跑的话,只会更慢,她搂着书生的脖子,不断地回头看着,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催促的话,她知道书生也尽力了。
在毒雾就快要爬上她背部的时候,白湫闭上眼睛,等待腐蚀的降临,谁知身子骤然一轻。
不知什么时候,书生忽然开始往后倒退,不再用她的背部面对毒雾,最后实在跑不过的时候,白湫被他放下,用力往前推了一段距离。
雾停了,就停在书生的跟前,只差一指的距离就要将他吞没,但因让白湫脱险的缘故,书生的左手还是碰到了浓雾,五指很快被腐烂成黑水,一滴一滴往下掉落。
白湫踉跄着上前,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你的手。”
书生没有开口,也不会说话,他僵硬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躲开了白湫的触碰。
白湫看他一步步走远的身影,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掉在地上的羽箭捡起,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树林中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