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觉得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可主持人们握着话筒,什么也没有说,他们紧张地看着音响那边,额头上一粒一粒地渗着汗。慢慢地,人群里起了骚动:“怎么还没开始?”“发生什么了?”
这也是希尔维娅的疑惑,她瞥到安娜棕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礼服,从人群中穿到她身边:“怎么了?”
“希尔维娅,你本科是不是钢琴系的?”
“准确地说,是奥地利维也纳音乐和表演艺术大学的钢琴系硕士。”希尔维娅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你要我给你当伴奏?”
安娜双手合十:“拜托了——希尔维娅!音响突然坏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就请你帮个忙吧,我们都努力这么久了。我给你举话筒,好不好?”
像之前的数次一样,面对着安娜和其他人恳切的眼神,希尔维娅还是败下阵来:“好吧,安娜。我可不能保证我记得那么多圆舞曲。”
“这你不用担心。”旁边不知是谁递过来一本发黄了的曲谱,安娜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上,“拜托了。”
希尔维娅怀疑这是从什么地方现翻出来的,因为上面还蒙着薄薄的一层灰。她吹了一下灰尘,认命似的坐到钢琴前。
“啪”的一声,聚光灯照在了她的身上。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又介绍了她的名字。她在人们的掌声中站起来鞠躬,坐下来定了定心神,开始弹奏她记得的圆舞曲:
舞会终于开始了。
03:
安娜一开始还替她拿着话筒。可不停地有人过来问她事情怎么处理,她只得找了个麦架,把麦克风摆上去:“舞会十一点结束,最后一首曲子是‘友谊地久天长’,我先处理完,到时候来找你,好不好?”
“我知道了。”希尔维娅向她点了点头,她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首接着一首,直到希尔维娅把所有记得的圆舞曲都弹了个遍。她不得不翻开那本曲谱,照着上面的曲谱弹奏起来。
视奏是钢琴系学生的技能之一,她很庆幸自己还没有遗忘。没有人听出异样。人们沉浸在一首一首的舞曲中,沉浸在面前人的笑脸里。
曲谱的最后一页是一支手写的曲子,希尔维娅估摸着时间,只得也把这首弹进去作数。这是一首流水一样的曲子,让人想起湖面的波澜和月光。她很惊讶它呈现出来的那种艺术水平和创作的成熟度,它的作者一定在钢琴上有些造诣。
无名的曲子结束了,时间也快到十一点了,可安娜还没有来。希尔维娅只得开始弹《友谊地久天长》。
第一遍结束了,安娜还是没有来。希尔维娅看了一眼,主持人还在舞台的后方聊着天,她担心在结束后有特别的安排,不敢擅自停止。好在这首歌本就可以循环往复地弹,她升了一个调,继续了下一曲。
下一曲,又下一曲。在她升到第三个音阶的时候,她察觉到什么不对,抬起头,正好看到安娜红色的礼服裙在她面前旋转而过。
安娜正对着自己的舞伴,一位俊美的小帅哥微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希尔维娅的目光。
希尔维娅气笑了,她决定做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04:
下一曲,下一曲,到第六个音阶的时候,舞池中已经有不少人察觉出不对。主持人尴尬地站在舞台边,望着她这边——按照规矩,乐声不停,舞蹈不停。这一曲像是要无尽地跳下去。
“小姐。”有人拍了怕她的肩,她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她看到那个人穿着得体的礼服,拿着一杯香槟酒,站在面前。他一定拿了很久那只酒杯,因为在灯光的照射下,酒杯被他手指握着的地方,显出指纹的痕迹。
“我看了您三个小时。”他笑着说,这是句很老套的搭讪词,但在他英俊的容貌和真诚的目光之下,并不显得刻意,“您和我好像是在场唯一没有去舞池里的人,我有幸和您跳一曲吗?”
“可是”希尔维娅看着他,示意自己还在做伴奏的工作。
“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未必要在这里。”他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而且,差不多也让这些快要相看两相厌的舞伴们停下了,是不是?”
希尔维娅的指尖弾过最后几个音符,停住了。
主持人忙不迭地打开麦克风,冲上台:“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朋友来到现场,我们今天的活动就要结束了。在此,我们还要特别感谢”他想再介绍一下希尔维娅的名字,但钢琴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05:
“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冯·施季里茨。您叫我马克斯就好。”施季里茨向她介绍自己。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星星挂在天鹅绒一样的天空上。施季里茨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这个季节穿晚礼服一定很冷。”
“我”希尔维娅想说她有暖宝宝,但寒风一吹,裸露在外的肩头就发抖起来,她只得认命地接过,“谢谢,您不冷吗?”
“我喝了酒。”施季里茨回答道,他手上还握着那本曲谱,“我很惊讶您弹了那首手写的曲子您觉得它怎么样?”
“是一首优美的曲子,写它的人一定很厉害。”希尔维娅由衷地道,“这个人在音乐上的造诣不低。”
“您想见见他吗?”
“嗯?”
“因为他现在就走在您旁边。”施季里茨的声音带着笑意。
希尔维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连敬语都没有用:“这是,这是你的?”
“大概三年前丢在会场的,我可想不到它今天能重见天日。”施季里茨笑了,他笑起来有种莫名的气质,像是混合了天真与真诚,“而且被演奏得如此婉转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