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那种无语的无力感。白辞抹了把脸,“我记得师父说过,守城那十来天,林晖重伤在帐中,是青岚他们随侍在旁,军令也是他们传达出去的。不过……因为城中最好的大夫陈老,他一直照看当时大病苏醒的阿初……所以,她当时也住在帐中,她那时候情况很不好,无法离开陈老。”
顾思衡瞬间冷凝的目光让白辞有种直面敌军的错觉,但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没错,那妇人的说辞是,当时守城期间的所有军令不是林晖亲自发的。他们还弄了人证,说曾救过重伤的林晖。若她们说的是事实,那么帐中根本就没有林晖,那……军令是谁发出的呢?”
有那么一剎那,白辞看到那双漂亮漆黑的眸子里头,有毫不掩饰的杀气。
踏入听涛轩,阿初便看到刘氏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脸色煞白,“阿娘,你要上哪儿呢?”
“初宝,”刘氏看到她,眼泪瞬间就跌落了,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颤着声道,“你爹爹他……他和晖儿一起被内侍官带走了,我,我慌得很,这就准备去侯府,找你大姨母。”
阿初反握着她的手,为她手指的冰凉皱了眉,把人带回大厅内,“阿娘别急,先喝口茶定一下,素秋,上茶。”
素秋利索地应下,扯过银冬便退下。大概是被女儿的镇定安抚到,刘氏坐下冷静了一些,“初宝,这事……”
“不过是有人污蔑罢了。”阿初轻轻地接口道,抬手扶了下母亲发间歪了的珠钗,“大哥守城有功,这事边城人人皆知。而且,您忘了,当时爹爹正在前去凉州的路上,守城期间都在为援军之事斡旋,别说带着一行人,就是凉州官民都亲眼看到的。陛下派人接走他们,估计也不过是问问当时的情况罢了。”
刘氏愣愣地看着女儿,张了张口,好半响才连连道是。
素秋很快奉上热茶,阿初亲自接过递到母亲手中,捂着她的手,“阿娘莫急,如今我们多做不如不做,我想爹爹夜里便能回来。一切等爹爹回来再说,好么。”
手边的温度唤回了她的理智,慌乱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刘氏点点头,“也好……你大姨母那边大概也知道了。”
“我来的路上已让红莲去侯府报信了,没事的,刚好也该回书院了,我明日一早便去侯府接了表姐一起回去。”阿初笑着说了自己的打算。
看着女儿平稳地安排好一切,刘氏也回过神,知道自己有些失了分寸。
长久以来,丈夫都为她撑起一片天,她已习惯了靠在云易背后,如今稍微有点事,她竟连女儿都不如了。羞愧地摇了摇头,刘氏看着女儿乖软的面容,“顾家的事我听你爹说了,他很不赞同……”
阿初挑了挑眉,其他她是真的有些意外,毕竟她爹对顾思衡的印象挺不错的。
“当同僚的评价跟当女婿当然不能一样。”刘氏一眼便能看穿她的想法,没好气地道,“当官好不一定能对妻子好……唉,你看晖儿这事都多久了,还能被挑出来。顾家,开国勋爵之一,延续这些代从未有过降爵,可见子弟都不是好惹的,背后有多少秘密不能为人所知。你性子单纯散漫,凡事也不愿多想,身子骨也不比别人强,我怎么舍得把你嫁入那种家族……”
顾家,复杂比不得一些后宅混乱的世家,单纯也比不过普通门户,京中也仅此一家而已。只是,阿初无端想起方才自家母亲六神无主的样子,睫毛轻颤。
有一个人把自己宠到无法无天,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好。躺平摆烂听着很美好,但没有底气,无法面对一丝变化,这样的躺她真的想要吗?
阿初垂目看着杯中的红棕色液体,叹口气靠在母亲肩膀,“娘,我也从没想过嫁给勋贵,当一个端庄古板的宗妇。可是……阿娘,我想过嫁给他。”
刘氏心头微微一震,感觉一颗心被扯着往下坠,谈及婚事她的阿初从来都是爹娘说了算,这是头一次,她这么直白地说着一个人。
一股心酸涌上,刘氏轻眨掉眼前的雾气,“傻丫头,顾家那孩子是个好的,可万一……”
阿初噗嗤一下笑了,蹭了蹭她娘,“人生有太多万一了,不过,您女儿也不是个蠢的,夫婿若是对我不好,那我还不能对自己好么?”
刘氏碰了碰她的头,这傻丫头,若有那么一天,别说云家,就是定安侯府都不一定能插手她的事了。
阿初微叹,是她这几年太过听话懂事,她娘才忘了她的本性吗?
“我不管,我听你爹的。”刘氏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直截了当地把所有事都推给夫君。反正夫君能说善道,心也黑,若顾家真的不行,他肯定有办法摆脱这门亲事。
阿初点点头,笑得乖巧,“我也听爹爹的话。不过如今,娘就听我的,乖乖把这碗红枣银耳羹用了,晚些阿诺过来,您记得缓缓说,别吓着他。”
刘氏想到这个,叹口气,“你说,晖儿这事……会平安度过吧。”
“当然啊,这种污蔑之事,谁会信一个拿钱办事的妇人呢?”阿初好笑地反问道。
闻言,刘氏怔了好一会,默默地搅着银耳羹,忽然觉得女儿的心也挺黑的。
过去
安静的大宅之内,院中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如云,朱色飞檐翘角,廊柱雕刻精致栩栩如生。游廊顺延,荷塘碧水荡漾,一座凉亭坐落其中,微风吹拂,暂露一角的荷花摇曳,带着几分初夏的清新。
凉亭之内,顾太傅轻轻落下一子,抬眸看向神情专注从容的长子,“今日早朝之上,你也过于冲动了。那好歹是陛下的亲子,这般不留情面,只怕会记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