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甩了又握紧,苏笙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整个人摔在地上,哭泣着喊道,“不是的……他错了,这是不对的……”
“姑,姑娘,她,她这是怎么了?”素秋震惊地看着她自说自话,如同中邪之人般,无数个恐惧的念头不断回旋在脑海中,脊背一阵凉意,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恐惧造成的。
“天啊,她自己挣脱了术法?”一鸣道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忘了掌心方才捂了伤口,倒把血水抹了上脸,看起来很是吓人,但此刻也没人注意到。
“容器不是简单地对换魂魄,而是本身可以容纳不同的魂魄……苏笙她,自己把自己的身体夺回来了。”阿初噎了噎,才艰涩地道。
再生缘那本书里头有一个故事,书生爱上了狐妖,但他与小姐早有婚约,本来想着把狐妖与小姐魂魄对换,让狐妖成为小姐。岂料以丫鬟献祭后,生辰八字特殊的小姐竟然成为了容器,同时装有小姐和狐妖的魂魄。从此白天黑夜,贤良与挚爱共存,直到狐妖霸道,生生把小姐的魂魄吞噬。
娘的,书生还真是坏!哪个故事都是因为书生而起的!
指尖用力地蜷缩,干净的指甲缝都沾满了泥土,扭曲在地的苏笙勉力抬起头,双眸通红,恳求地看着阿初,“阿初姐姐……帮我……”
阿初心头一颤,咬牙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走向她。
“初宝!”白辞谨慎地拉着她,却听见一阵哀嚎,回头看到一鸣道人从怀中掏出已经泡成一团废纸的符纸,一口浓稠黑血喷出。白辞大骇,“道长?”
阿初挣开白辞的手,蹒跚地走到苏笙面前,朝她伸出手,目光惊疑不定,“笙笙,是你吗?”
苏笙低着头,俯趴在地上的身躯颤抖得厉害,长发凌乱。慢慢地,她抬起惨白的脸,被雨水打得半眯的眼眸跌出跟雨水一样的透明液体,神情又委屈又哀伤,“阿初姐姐……”
是她!
阿初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佩,按进苏笙的胸口,回头朝一鸣道人喊道,“道长,快想想办法啊!”
服下白辞带的解毒丹后,一鸣道人捏着湿成一团的符纸,脸色惨白露出一抹愧色,“如今只有锁魂玉能保她身魂一致。只是,你自己情况特殊……”
阿初天生魂魄不稳,当年意外跟颜姝儿对换了魂魄,一元和慧觉两位得道高僧便发现她的情况,才为她寻来此玉并再三要求她锁魂玉不离身。如今锁魂玉只有一块,阿初茫然抬眸,看向他们,白辞目光有丝挣扎,而素秋则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生怕她把玉佩让出。
“阿初姐姐,”苏笙缓缓张开眼,看着眼前狼狈又倔强的姑娘,勉力扬起唇角,“你杀了我吧。”
黑眸微睁,阿初气息一窒,心中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憋闷,“说什么傻话呢?我今天出来就是要给你完全解决这件事的!”
那么期待大婚的苏笙,怎么会放下忙到分身乏术的婚礼筹备,跑上门来求她一起去还愿?那个低头的眼神没有半分的羞怯,只有不自然的迟疑,她跟苏笙几乎朝夕相处近一年,怎么会觉察不到有异?
早在那天发现苏笙颈后咒文开始,她就决意要跟道长帮助苏笙,所以他才会跟白辞两人伪装成云家护卫跟随。
话本子并没有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容器恢复,一鸣道人曾翻阅不少道家古籍,也没发现可行的办法。但锁住她身体内的魂魄,阿初身上的锁魂玉便可以做到。
苏笙摇了摇头,笑容凄然,“不用管我,只要确保这个人不会坏大家的事就行,反正……我本就没有什么活路了。”
她与裴慕文虽未成婚,但他做下这种事,一旦败露朝廷不会放过他的。作为未婚妻子的苏笙,也脱不开舆论。这年头女子行为不端都能毁掉一辈子,她这般……或者只会给家族蒙羞。更何况,她早就把一切都给他了……如何有颜面继续存活于世?
一股不甘疯涌而上,仿佛任何挣扎都是徒劳,阿初替她委屈,盈润大眼染上一丝泪光,却应是咬紧牙关,不肯示弱。强行把那抹酸涩吞下,阿初慢慢伸出手。
“说什么傻话?”阿初拥着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眉宇坚定,“不就是一个男人而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而放弃自己。笙笙,你方才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跟她主动接受宁文梓不一样,苏笙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战胜另一个魂魄的。
那么脆弱的苏笙,那么全心全意地爱护裴慕文的苏笙,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她,战胜了另一个强悍的灵魂。
“可是,”苏笙看着阿初温柔的黑眸,面容苍白绝望,忽然崩溃般哭道,“阿初姐姐,我喜欢他啊……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他……”
苏笙所受的教育和如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她,裴慕文做了错事。但他脆弱时的泪,眼中的绝望,与因她而生的情意,这些都不是假的。她不是傻子,真情和假意她从小就会区分了。
苏笙很清楚,她不是因为婚约而对裴慕文生情,是在她因那些噩梦无限绝望和害怕时,裴慕文温柔的陪伴与爱怜而心动。所以她才会情不自禁地,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奉献了自己……
如今,能怪得了谁?
是她一意孤行地陷入并沉溺于他的情网,明知不妥还放任自己沉沦。可是临近大婚,那些爱她的亲人和朋友,都要她好好的……大家的心意与期待她看得分明,这份心意让她不得不爱护自己,无法袖手旁观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