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会找我呢。”楚怀秀凑到闻人驰跟前道,“牧川叔叔,你教我们?一招砍鞑子的法子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性?子素来刚强的小姑娘,只有在磨人学武的时候,才会撒娇卖萌。
闻人驰还?未成?家?,也没养过孩子,哪里受得住小姑娘的这番磨蹭哀求,然而他心?是软乎乎的,说出口的话却?是硬的,只淡淡的两个字拒绝道:“不行。”
楚怀秀撒娇不成?改耍赖,耍赖不成?改撒泼,她小身子一扭,坐到了桌案上:“牧川叔叔,你就教教我吧,就一招,好不好,师父,爹,亲爹!”
闻人驰眉脚一跳道:“你浑喊什么,小心?你爹听到揍你!”
楚怀秀破罐子破摔,索性?横躺在书案上道:“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我师父,休想?抵赖。”一副强买强卖的霸道模样?。
谢宣的嘴巴惊讶的张成?鸡蛋形状,这个叔叔他见过,就是那日救了他和阿娘的大将军,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楚怀秀见闻人驰态度实在是坚决,她胖嘟嘟的小手一指,指着谢宣退而求其次道:“不教我教他总可以吧,他上次就碰到了闯进?城去的鞑子,一两次能逃脱尚属运气可嘉,但?不能每次都凭运气行事吧。”
谢宣十分乖觉,他咔嚓一跪,利索的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不是鲁莽,因为眼前这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每当午夜惊醒,他缩在阿爹阿娘的怀里,只有回忆起那个大将军手中滴血的剑时,他的心?神才会安定下来。
闻人驰:“……”两个瞎胡闹的小鬼!
谢宣和楚怀秀被人提出闻人驰的营帐时,谁也没有死心?,反而有愈挫愈勇之?势。
夜渐渐深了,熙州大营里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放缓了脚步。
楚怀秀和谢宣要好的不行,晚上也睡在一个营帐里。
忽而,一阵枭声?掠过营地,谢宣乍然从睡梦中惊醒,恍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娘……”他睁眼望着黑漆漆的前方,然而并没人应答,他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里轻声?啜泣。
楚怀秀听到哭声?后,迷迷糊糊的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会儿,出声?问道:“谢宣?”
她摸索着找到靴子,穿好之?后下榻嘚嘚嘚的跑到他的榻前,摸了摸他的小手,手很凉轻轻颤抖着。
她转身命守夜的人点亮灯烛,看着偷偷哭的惨兮兮的谢宣道:“你是不是在害怕?”
谢宣恍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强撑着说:“我没有在害怕。”
楚怀秀理解,她见过新兵第一次见血的模样?,这时不能强行跟他争辩什么,只顺着他说道:“你只是有些不适应,没有在害怕。”
“嗯。”谢宣赞同。
楚怀秀咬了咬牙说道:“穿好衣裳,随我来。”
两个小家?伙裹巴的严严实实,悄悄溜出了大帐,楚怀秀道:“我爹爹的长戟见过血的,我每次怕了,搂着它睡觉就好了,我带你去搬它。”
两只小人儿哪里搬得动战戟,他们?这一翻走动,惊动了一向浅眠的闻人驰,闻人驰披着一件墨色披风走出了营帐,见状将两个小的招至眼前问道:“多早晚了?还?不睡?”
楚怀秀道:“我们?要抱着爹爹的战戟一起睡。”
闻人驰纳闷道:“为什么?”
“那样?就不怕了呀,谢宣被噩梦惊醒了。”楚怀秀理所?当然的回道。
闻人驰垂眸见谢宣红肿着一双眼睛,在夜色的映衬下那双凤眼越发的灵秀明?亮,确实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关于谢宣的到来,闻人驰是听到一些风声?的,看来颜斐是真的中意这个弟子,才会如此上心?。
这么小的年纪便遇到了鞑子杀人夺货,难为他了。
闻人驰略一思索说道:“战戟太沉了,还?容易伤到人,不适合抱着睡觉。”说罢,他从长靴内侧抽出一把造型古拙的匕首来,刀鞘是镂空的葡萄藤花纹,材质看上去似铜似金,匕首却?是雪亮的,中间有一道乌黑乌黑的凹槽,把手处却?阴刻着一组威风凛凛的麒麟踏火图,另一面写着镇厄两个字,说是匕首,更像是一把短剑。
他将此物递到谢宣跟前道:“此物名为镇厄,拿块红布包裹了放在枕头底下就不怕了。”
谢宣仰着头问道:“它沾过鞑子血吗?”
闻人驰点了点头道:“沾过。”
谢宣满意了,伸手拿起那把镇厄道:“将军可以教我抽出此物的招数吗?只一式就行。”
闻人驰比量了比量谢宣的身架,选择了一招最能出奇致胜的招式教给他,谢宣站在平时将士们?练刀剑的假人旁,一遍一遍试着抽出匕首,刺向假人。
他的身量还?小,够不到假人的脖颈,便斩假人的腰腹,一遍遍的试练,从各种角度,以各种形式去戳刺,手法虽然稚嫩,却?逐渐的精准,他并不贪多,只要了这一招,锲而不舍的练。
闻人驰眸间逐渐染上认真的神色,他乐得在一旁指导,告诉谢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末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宣。”谢宣答道。
闻人驰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颜斐为何会将此子看得比金玉还?要贵重?,这世上有的人面对惊惧会陷入混沌之?中忘记挣扎,浑浑噩噩,这样?的人很多。而有一种人,却?能从惊惧之?中逃脱出来,学会反击,这样?的人却?是凤毛麟角的。如此小的孩子,直面屠戮,害怕是很正常的,甚至吓到惊厥也是有的,但?谢宣的怕不是怕刀怕血怕死人,只是担忧自己面对屠戮时没有足够可以反击的能力,如此早慧的孩子,好好养,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