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宁一时有些发蒙,她张了张唇,又几步走向床侧,俯身摸了摸康熙的手,是温热的,还好。
“请太医了没有?”毕竟知晓他能活到什么年纪,舒以宁此刻还算冷静,语调也有条不紊。
“奴才不敢妄自作主张。”
“先去请太医过来再说。”当务之急是确定康熙是不是病了。
眼看着给康熙诊脉的高院判面色越来越凝重,舒以宁不禁紧张起来,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皇上情况如何?”
高院判犹豫了片刻,又慎重的回答:“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身体并没有大碍,脉象依旧平稳,身体也并没有哪处有损伤,微臣也很困惑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又继续询问:“不知娘娘可否告知皇上在昏睡前做了些什么?”
舒以宁摇摇头:“并没有做什么,从裕亲王府回来后睡了一觉就这样了。”
高院判前后一联想,讲出了心中的猜测:“或许是忧虑过度,如果连着几天没休息好,一时昏迷不醒都是有可能的。”
舒以宁不清楚历史上有没有这件事的发生。不过接连两个月,先是索额图被关押,跟胤礽的关系开始紧张僵硬,又逢最亲密的兄长离世,一下子承受不住各方面打击身心皆疲所以引起的昏迷?
“那什么时候能醒来的呢。”
“快的话两三天就能醒过来,慢的话五天十天也有可能,微臣先去写个方子熬药,皇上虽昏睡不醒,但这期间身体还是需要好好调理的。”
舒以宁总算舒了口气,能醒过来就好,可他的话又让人发愁。
康熙每日的听政从不曾间断过,一两天找个生病的理由她还能给凑合着糊弄过去,五天十天的话她绝对瞒不下去。
她在屋子里焦灼地来回走动,然后看向方全:“你去请太子来这儿一趟,尽量不要惊动别人。”
毓庆宫离景仁宫很近,胤礽来得很快。
“皇阿玛这是?”
舒以宁把高院判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胤礽讶然,皇阿玛的身体向来很好,前几年亲征准葛尔,皇阿玛还写信跟自己炫耀,说西北天气严寒,一同去的大哥和不少将士们都冻伤了,他还一点事儿都没有。在他眼里,皇阿玛永远不会倒下的。
舒以宁想了想说:“这阵子皇上一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再加上裕亲王的突然离世,皇上也许没承受住。”精神力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刻。
胤礽顿住,他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心脏像是攥在了一起。他跪在床边,紧紧握住这双牵着他长大的手,眼眶随之慢慢变红,他很后悔这些日子跟皇阿玛暗暗较劲儿,为了叔祖父他跟皇阿玛争吵了好几回,一定是让皇阿玛心寒了。
舒以宁看到这幅场景,心里同样不好受,这样一对感情深厚的父子最后会变成那样的两败俱伤的结局,究竟是谁的错呢。
气氛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胤礽才转头看向舒以宁:“今晚我留在这儿照顾皇阿玛,娘娘先回去休息吧。”
舒以宁拒绝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做,明天还得想法子应付很多人。”
皇上身体抱恙,自然该由皇太子代为监国,何况胤礽之前已经代为处理朝事多次。
可舒以宁担心的是索额图上个月才刚被幽禁,朝堂上上下下都很清楚康熙此时对索额图厌倦的态度,这个节点胤礽站出来监国也许并不能服众,说不定还会让人质疑,起到反效果。
成年皇子他们背后都有自己的派系和拥护者,而没了索额图,胤礽现在除了一个皇太子的称号,完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胤礽起初不同意,在舒以宁的百般劝说下才被迫答应了。
“胤礽。”
舒以宁在他走前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前朝的事我不懂,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更不能中了有心之人的圈套,他们越是等着你犯错,你就越得冷静。”
胤礽脚步顿了顿,神色略带复杂的望着她,随后坚定的点点头。
舒以宁笑了笑:“那你去吧,这里你放心,有我在呢。”她自觉这话已经说得很直接了,也希望他能明白。
胤礽离开后,舒以宁又回到了床边,盯着躺着的人,良久后才默默抱怨了一句:“你是睡得挺好,却给我找这么多事,等你醒了得给我报酬,要双倍的。”
*
近些时间,康熙能感觉到充斥在几个儿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很难理解,因为他跟福全的关系从幼时就很好。
从登基以来,他的目标就是削弱八旗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让权力更加集中,所以给儿子们安排政务,为的就是有一天,彻底取代掉八旗贵族的位置。只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背离他的初衷。他不清楚是怎么造成了眼下这样的局面,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朝臣站在皇子的身后,撺掇兄弟们内斗。
他心里愁得慌,福全的离世又让这愁加上几分。景仁宫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小时候常跟福全玩闹的地方。他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又焦虑着以后,在不知觉间睡着了,没想到一觉睡醒外边天都擦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