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闻端开了口,嗓音低低的,带着压抑的沙哑:“臣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
*
谢桐骤然从梦中惊醒。
梦里剧烈仓促的心跳被带到了现实,他翻身坐起,额心抵住膝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圣上?”一旁的闻端也随即醒来,伸手轻拍了拍谢桐的背,出声问:“可是身体不适?”
闻端的嗓音与梦中似乎并无什么不同,谢桐沉默片刻,松开抱膝的手,转而将脸埋进了闻端的怀里,捂得死死的,连呼吸的缝都不留下。
“……圣上?”正要叫宫人们传御医过来,闻端忽然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湿热,不由得一怔。
他垂下眸,手指轻揉了揉谢桐的耳尖,再往下捧住那发烫的脸,稍用了点力。
谢桐不得已离开闻端的怀抱,微扬起头看向他,眼尾湿红,连睫毛上都挂着水迹。
“是被梦魇住了么?”闻端语气温和道。
见谢桐愣愣盯着他看,并不回答,闻端顿了一顿,索性低下头,亲了亲那柔软的红唇。
这个吻不含情。欲,温暖的热意在唇上停留,极尽安慰一般,只是摩挲温存,不再轻易深入。
“是什么样的梦竟将圣上吓成了这样?”
闻端嗓音和缓:“就算再可怖,也只是梦,成不了真,圣上不必惊惧。”
谢桐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一点地松懈下来,脱力似的倚在闻端怀中,安静了一会儿,低声说:“老师,我梦见了……你。”
闻端嗯了一声,并不意外:“又是那预示梦?”
“我不知道。”谢桐闭上了眼,语气疲倦:“我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如果是对未来的预示,那他怎会那样对待闻端?
冷漠、讥诮、毫不掩饰的侮辱。
以及深重的恨意。
……恨。
谢桐想,他怎么可能会恨闻端?
“我在梦里对你很不好。”
谢桐轻声道:“老师,我梦见在御书房里,你站在很远的地方,而我将折子扔到地上……叫你捡起来去看。”
闻端静静听着,等谢桐说完了,他却显出几分忍不住的笑意。
“圣上梦见自己命令臣去捡折子,所以才惊醒了?”闻端嗓音里含着笑。
“……”谢桐咬了下唇,发现从梦中醒来后,此时此刻仔细思考一会儿,觉得那梦里之事好似真算不得什么。
“……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谢桐想了想,又道:“什么杀不杀的,听起来十分刺耳。”
“圣上是一国之君,怎会畏惧杀敌?”闻端垂眼看他,突而问:“圣上曾说,梦见与臣兵戈相向,不死不休,今夜之梦,也是因为这般缘故吗?”
谢桐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将登基之后,有关于数个预示梦的内容,都简要描述了一遍。
“朕曾梦有一本书籍,文字记载万千,与朕的生平经历十分相似……”
“也梦见与你在金殿前刀剑相向,宫殿四处都是烟火与人声,你带着闻府亲兵,从宫门而入,站在金殿前的青石砖广场上,与朕遥遥对视。”
“朕还梦见宫宴后酒醉小憩,你从偏门进来,朕与你不知为何而争吵,你——”
“……似乎大不敬地亲了朕。”谢桐别开脸,耳朵发热。
“还有便是这一次。”
闻端一边听他讲,一边以手为梳,缓慢地将谢桐凌乱的长发一一梳理整齐在身后。
谢桐把积压在心中多日的秘密倾诉而出,堵在胸口的巨石仿佛碎成了一块一块,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朕曾问过钦天监,此梦预示为何,可是必定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