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钦天监当时回答朕,梦境纷乱无序,是因为朕初初登基,气运未定,才会显现那样多不同的结局。”
“若朕心性坚定,不被世事扰乱,自会寻到一条最正确的路。所谓预示,不过是上天对朕的预警,叫朕莫要误入歧途才对。”
“朕依照着这样做了,有些荒谬的情节,也确是没有再出现,甚至没有再入过朕的梦。”
谢桐回忆着,那些曾令他慌乱羞恼不已的“断袖”故事,如今似隔得非常遥远了。
他刻意与简如是划清君臣身份,将齐净远安排去繁忙的工部,密令身为暗卫的关蒙不必时刻守在身边。
他再也没有梦见过这些人,与此相反,闻端的身影却在梦中越发清晰。
“为什么朕总是会梦见你?”谢桐轻声喃喃道:“老师,是朕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影响了预示的走向吗?”
“但——”
谢桐抬起眼,闻端便见其中蕴着薄薄一层水雾,乌黑的眸子含在泪水里,欲落未落。
“我既已钟情了你,为何那梦中,却依旧如仇敌一样,不死不休呢?”
他不想再入这梦。
不愿望见梦中时常阴沉昏暗的天色,不欲独坐在空寂无人的御书房中,更不想要回忆起那金銮殿前的刀剑相杀。
那样真实,那样……可怕。
积蓄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闻端停下动作,指腹很温柔地捻了谢桐眼尾的湿意,低低开了口:“是我的错。”
谢桐难得有这样伤心的时候,没能分神去看闻端的神情,只听见熟悉的微沉嗓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哑意:
“是臣没能让圣上无忧无怖,时时陷入梦魇当中。”
谢桐掉了一会儿泪就难为情地收住了,此时听见闻端这话,有些不太明白地仰头看他。
“老师何错之有?”
闻端垂首凝视了谢桐片刻,忽而又俯身索吻。
一番亲昵纠缠过后,谢桐感到闻端离开些许,又亲了亲他的眼皮。
“圣上的梦境,或许是另一种可能性。”闻端平静道:“但既然圣上不喜欢,那不叫它有成为现实的机会便是。”
“没事了。”
闻端伸手擦了擦谢桐额上的细汗,语气安抚:“臣向圣上保证,过些天后,所有事情都会解决,圣上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
第55章挑拨
中秋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起来。
西南的疫疾被遏制,发病人数开始迅速减少,京郊的流民也少了许多,派去西南的几位医官回到宫中后,谢桐赐了许多奖赏,又准许御医们轮流告假。
安昌王反叛一案也终于尘埃落定,除了剥夺王爷封号,收回封地与军队外,朝廷还定下了处斩日期。
就在九月二十。
狱中的安昌王被关了这许久,骨头都软了,不再像起初那样嘴硬,反而时常在狱中要求再见谢桐一面,企图最后挣扎一番。
谢桐心情不佳,没有过多理会。
因为朝内如今正在商议另一件要事。
入秋后,北境很快就会转冷,再过两月便开始下雪。
寒冷覆盖大地,会令作物产量锐减。而边境线再往北的匈奴统治地区,入冬后更是堪称荒凉贫瘠,难以找寻用来填腹的粮食。
居于大殷国境以北的匈奴王庭,每年就会在完全入冬之前,频频进犯北境县城,烧杀抢掠,夺走足够度过一整个冬季的粮食,以及抓走不少百姓作为奴隶。
而先帝在位的后二十年间,朝廷的兵力一年比一年弱,起初还能在匈奴进犯时抵达一二,后来则是索性放任其放肆掠夺,边境的军队,见到骑马猛冲而来匈奴军,竟被吓至丢开武器四处逃窜的地步。
这样的局面,直到先帝病倒,闻端彻底掌控朝廷,才有所改善。
现下驻守北方边境的是镇威大将军林戎,是闻端亲手从一众普通将兵中提拔重用的。
林戎也确实不负所托,麾下的林家军训练有素,是近几年大殷抵挡匈奴进犯的主力。
但也仅仅是能抵挡而已,年年打仗,胜败各有,终究无法全然阻止匈奴人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