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鸿意并没有责怪临阵脱逃的平沙雁,反而心想,“平沙雁师兄,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于是,对平沙雁多了些敬佩。他在心中默默对平沙雁作了一揖。
古鸿意回过神来。刚想牵白行玉去找老鸨付款,便听到老鸨一脸惊惧,吵吵嚷嚷着,“杀人了!喂,怎么来闹事了——”
古鸿意便打量一番白行玉,衣衫和头发都已凌乱,袖子被撕扯破,露出半截青色的手臂来。白行玉手上的锐利瓷片掉落在地,血迹很醒目。而白行玉的掌心,一条蜿蜒的红色河流,血,嘀嗒嘀嗒地顺着指尖,淌落地板上。
白行玉应是刚和老鸨与侍卫搏斗一番,才冲出来见他的。
老鸨满脸惊恐的冲到两人身边,竟直直往古鸿意身后躲。
古鸿意蹙眉,有些茫然,“你怕他?”古鸿意看一眼惊慌失措的老鸨,又看一眼苍白失血、我见犹怜的白行玉。
不愧是白幽人,拿个瓷片子比划比划,都能震慑住人。古鸿意心中赞叹道。
“各位官爷、兵爷……我们明月楼小家小户的也不容易,怎么来闹事了呢……”老鸨缩在古鸿意身后,哀哀叫唤着。
古鸿意循声抬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一众黧黑长袍的蒙面人,已从高层涌入,渐渐包围了明月楼。
黑衣蒙面人的身影从夜色中涌来,扒着窗户鱼贯而入。黑影如山,整齐肃穆,将明月楼团团封锁,水泄不通。
黑影从一个伶人身旁闪过,伶人被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这一人惊惶,引起千层浪,一时之间,如云的美人皆惊慌不已,到处乱跑着躲避着黑衣人。明月楼人人自危。
花朝节拍卖会已进行不下去,黑影源源不断地从窗中涌入,毫不吝惜的踏平了明月楼的金围带与重瓣芍药。花瓣捻于地上,作了泥尘。
老鸨扑通跪下,“兵爷,这是闹哪回事啊!兵爷……”
夜越深,雨越重。闷雷阵阵,夜风呼啸。沉重的气氛包裹了明月楼。
古鸿意心中升起些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下意识按紧了霜寒十四州。
白行玉蹙眉,瞥了古鸿意伤痕累累的握剑的手一眼,便向前一步,半个身子护在古鸿意身前。
古鸿意却一把夺过他的手腕,把他拉回身后。白行玉似乎不满,甩开古鸿意的手,这一推,竟然真让古鸿意一个趔趄。
白行玉收回手,不禁愣神。仔细打量一番古鸿意,这才看清楚,古鸿意的胸前,血迹斑斑渗出,慢慢压过了厚重的紫金色衣袍。
足足三道山河一剑。
古鸿意紧紧握着霜寒十四州,狠狠咬着舌尖,刺激自己打起精神来。三个血洞却将他牢牢钉在受刑架上一般,握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手背忽然一凉。是白行玉稳稳的将手按在他握剑的手背上,帮他稳住力。
古鸿意和白行玉肩并肩站着,共同握紧了霜寒十四州。
霜寒十四州泛起寒寒银光,将两人都眼眸映的清楚。
一声凄厉的雷声劈下,天地一白,天地一静。
一位黑衣人翻身跳上明月楼富丽堂皇的高高的擂台,衣袖极速翻转,赫然亮出一块玉色的令牌。
江湖通行令。
古鸿意目光一沉,他能顺利来汴京,靠的就是一块这样的玉色令牌。在赴剑门的那个雨夜,一位黑衣人毫不吝惜的抛给他的。
“古鸿意,去捉住他,替我,也替剑门。”
雨声山崩地摧般倾倒而来。
高高的擂台上,为首的黑衣人抓起玉色令牌,举的极高,朗声道,“我们,是江湖联盟奉剑门的委托——”
“来抓捕白幽人的!”
黑衣人轻蔑的笑了一声,静静环顾四周惊惶的美人,“我们知道,白幽人就在明月楼!”
古鸿意与白行玉对视一刹,便双双回过头来,共同将霜寒十四州,握的很紧、很紧。
古鸿意轻轻笑了笑,声音有些脱力,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飘忽。“不怕,我们有剑。”
白行玉眼眸一抬,稳稳点头。
古鸿意舌尖紧抵上颚,逼自己大口吞咽,将唇齿间的铁锈腥气的血全全咽下。
轻轻垂下头,避开白行玉的目光,古鸿意抬袖匆匆抹了一把脸,将嘴角缓缓流下的一缕黑色血迹擦掉。
“……不怕,我……们有剑。”